住院部走廊的穿堂风,温柔的掠过眼前人雪白的发丝,陆惊穿着深蓝色的卫衣印着骷髅头,搭着黑色的工装裤以及一双蓝底的马丁靴,臂弯抱着一束向日葵,表情淡然。
楚序言泪眼朦胧,用哭哑的嗓子喊:“老大……”
昨天晚上,妈妈被医护人员拉走之后,又有别的护士来给他做了心理疏导,楚序言呆滞的被扶到床上,像是没有生命任人摆弄的玩偶,系统忍不住在脑内安慰他,并告知他陆惊明天会来看他。
楚序言精神很不好,但听到陆惊的名字,心头抚慰了很多,但依旧很惶恐,导致他快临近破晓才睡着。
谁知道就在他睡了没多久,郑汐就趁着病房换人看守的功夫,拎着粥过来,硬生生把他叫醒,强制性要给他喂吃的,楚序言当即就吓到了,崩溃的叫喊,两个男护士,这才过来把郑汐拉出去,这下他是不敢睡了,抱着被子尽可能的把自己缩在床角。
病房的隔音很好,只能听见外面细微的声音,但他依旧很怕,直到听到陆惊的声音,他才跌跌撞撞的下床。
看到陆惊,他就像是搁浅的鱼,找到了水源。
郑汐简直要疯了,想挣脱开三个医护人员的钳制,嘴上依旧没停:“你是谁?!别靠近我儿子!”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王八蛋,带坏我儿子的!!”
“你个杀人犯,叫嗦我儿子自杀!!!我要杀了你!!!”
陆惊冷漠的瞥了一眼郑汐,当着她的面进了病房,关上房门落锁干净利落。
外面的郑汐听到落锁的声音更疯,什么污言秽语都从嘴里面蹦出来,她恶狠狠的盯着房门,仿佛要把房门盯穿。
隔绝掉外面的声音,楚序言站在陆惊面前,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惊虚扶了一下他向病床示意:“去躺好。”
楚序言顶着未消肿的脸虚弱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到床上。
陆惊把向日葵放在床头柜,又给楚序言扯了被子盖着,然后去拿他买了一兜子的水果:“你应该还没吃东西吧,我也不知道你忌口,给你洗个苹果吧。”
楚序言张了张嘴,嗓子实在哑的厉害,他没法,只能点了点头。
楚序言盯着陆惊进入病房洗手间,一刻也不敢离开视线
楚序言终究是小孩子,经历了跳楼,母亲虐待,又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他对陆惊却又无端生出那种奇妙的依赖感,明明眼前的人看着没有半点亲和力,可至少此刻他终觉得陆惊在身边就莫名的安全。
陆惊洗好苹果,又抽了纸,擦干净水渍递给楚序言“喏。”
楚序言拿着苹果看着陆惊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却迟迟没下口。
陆惊放出在袖子里快闷坏了的蛇,抬头一看这小子还傻傻的抱着苹果盯着自己,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吃留着过年吗?”
蛇卷着一半的蛇身,昂着头看楚序言。
楚序言低头咬苹果。
病房里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陆惊摸着蛇头,看着楚序言一边吃苹果一边掉眼泪的样子,他有些无奈,但又不会哄,只能无视,突然想起病房外面的那个女人:“外面那个是你妈妈?”
楚序言点头,泪珠又掉了两颗。
陆惊想到那个女人疯魔的样子:“你妈妈应该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吧?她看起来不太正常。”
闻言楚序言咬苹果的手一顿,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在父亲死了之后母亲对他越来越好,好到他不能拥有任何秘密。
房间的门锁是坏的,家里布满了摄像头,连卫生间都不放过,每天还要按照妈妈的要求,穿什么样的衣服,甚至小到内裤,稍有不顺,从一开始的关禁闭,上升到身体伤害,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高中。
妈妈会因为他和女同学说的两句话,而怀疑他早恋,一声不吭的逼着他跪在家门口反省,妈妈不允许他有日记,有手机,有自己的隐私。
也许是他想的太入神,陆惊轻咳了一声。
楚序言恍然回神,又低头无措的去咬苹果:“我不知道……她以前不这样的……”
是啊,郑汐以前很温柔的,温柔理智,直到爸爸去世之后,她就变了。
陆惊侧着头,指尖勾着小蛇的下巴,蛇跟没脾气一样。
“那你的想法呢?”
楚序言头埋的更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开始他只想着远离妈妈的控制,直到现在一想到自己离开,妈妈会有多崩溃时,心里就萌生了些许不忍,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可能就已经迷失了自我,也可能做出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举动,也说不准。
陆惊走过去,伸手拿掉了吃剩的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又抽了纸巾,塞在楚序言的手心。
“老大……如果真的……我想让她变回正常。”
陆惊垂眸看他。
楚序言双手抓着陆惊的手指,眼睛因为哭多了,变得异常的通红:“妈妈她……只有我了……”
少年的脸庞即便很消瘦,可眼中细碎炙热的光芒,似乎要烧痛陆惊。
陆惊手指轻轻卷了卷,片刻后收回了手。
“嗯。”
这时,敲门声传来,还带着一道温润的声音。
“小楚?我是谢医生,我可以进去吗?”
陆惊坐回了陪护床,熟练的把蛇缠回自己的手腕。
楚序言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手,抬头瞄了一眼陆惊,陆惊没说话,只是轻点头,他也只能清了清嗓子说:“可以,你进来吧。”
话音落下,病房门的把手转动了一下,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大约30多岁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架着银边眼镜,胸口上挂着工作牌,脸上笑容亲和:“你今天状态看起来不错。”说着,目光又转移到坐在陪护床上的陆惊“听我们护士说,你愿意让人进病房了,还是你的朋友,是他吗?”
楚序言点了点头。
陆惊眉眼冷淡,看着那个叫谢医生的男人,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眼镜下的那双眼带着一抹让陆惊不舒服的探究。
陆惊扫了眼内医生的胸牌,谢瑾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