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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他该是什么情绪呢。

长离不知道。

他或许该笑,可他又笑不出,要哭,眼眶又是干涩的,一种深深的无力将他笼罩,胸口闷得像是被人用力压住。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地,就连张口呼吸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一下变得困难了起来。

洞穴里燃烧后的木炭散发出的灼热气息让肌肤滚烫的像是被火灼烧,长离慢慢走到了洞口,灰棕色的眸子里映着洞穴外的瀑布。

许久,长离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在落入瀑布的一瞬间,强大的瀑布水流瞬间将青年重重地打入了湖泊之中。

人好像一下就被打进了湖底最深处,冰冷的湖水涌上来,肌肤上火灼般的痛感慢慢得到缓解。

汹涌的水流不断将人拍打着,在水底,眼睛能看的只有波动的粼粼水光,耳边所听见的,也都是瀑布与水流的声音。

长离沉在水底,慢慢合上了眼睛。

跟着水流沉沉浮浮,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思考那些让他无法呼吸的事情,让自己逐渐适应那样的难受。

不知过去多久,像是在心脏已经快要感受不出窒息的悸痛,开始有些麻木的时候,长离才浮出了水面。

长离有些愣神地看着水面。

他依稀觉得自己是该哭的,冰凉的水不断从头发上滴落至脸颊,可他眼睛里却干涩得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他哭不出。

可他真的很难受。

……或许,闭上眼睛,睡过去的话,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也不会继续难受了。

青年灰棕色的眸子空洞而又无神,隐隐的,还有些不太对劲的异样。

“噗通。”

石子投入湖水之中,长离的身边溅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

只是那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中的青年,却并没有感受到这细微的水花。

过了会,一颗更大的石头噗通一声扔进里湖里,石头扑起的高高水花飞溅到长离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长离怔怔地,片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转过头看了过去。

落满月光的草坪像是铺上了一层银霜,穿着一身松垮白衣的唐今跷腿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上下抛着一颗石子。

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衣显然是穿在里面的衣服,本该穿着的外衣落在地上垫着脚。

她没有穿鞋,衣角下半有一片被烧出来的焦黑破洞,修长漂亮的半条腿就那样露在空气之中。

见长离还呆呆的没有反应,唐今将手里那颗石子也扔进湖里,溅了他一脸水。

冰冷的湖水让混混沌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原本干涩的眼眶好像一下就湿润了,长离抿唇,朝着唐今游了过去。

他或许还有些没找回神,明明有轻功也忘了,就那么游上岸,然后直直地奔向唐今,一把抱住了她。

而在真的抱住了唐今后,他就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红着眼眶看她,又将她死死抱着,就连呼吸都乱的不像话。

他刚从水里上来,整个人都是冰的,唐今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水珠,但擦着擦着,指腹所感觉到的冰冷却变成了温热的。

唐今慢慢擦着他脸颊上的泪水,先哄他:“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竹林。”

长离还看着她,没有回话。

唐今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外面太冷,他情绪起伏这么大,又泡了这么久的水,说不准就生病了,唐今还是打算先把人抱回竹林小院去。

只是她刚低头亲了一下青年的脸颊,准备抱人的时候,那一直没说过话的青年便忽而开口了:

“为什么,不走?”

唐今低眸。

青年沙哑的声音微哽,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再看她,而是垂下了眼睛。

她抱着人,所以能感受到他的后脊在极为细微地颤着,像是因为冰冷的湖水,又像是因为后怕与起伏过大的情绪。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至少他现在想明白的,只有刚刚他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唐今没有走。

锁住她的铁链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他并没有在洞穴里放置过任何锋利的武器,不管唐今是怎么做到的,都代表她绝对拥有挣脱开那条铁链的能力。

她可以挣脱开,可之前却一直没有那样做……

之前也可以说是因为他一直在,有他看着的缘故,可是这一次,他走得很远,她武功很好的,离开洞穴的时候一定知道他并不在附近……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没有离开。

他真的不傻。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支走了他,明明已经点起了火,明明已经将洞穴里的那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为什么现在又没有走?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青年的脸颊滑落,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唐今的心口。

单薄的白衣被浸湿,微凉的肌肤也好像感受到了那些泪水的温度。

唐今将他抱紧了些,浅眸微敛,带着些柔色,“我已经被你挂上锁链,没办法离开了。”

长离的目光慢慢落在唐今空荡荡的,并没有铁环锁链的脖子上,他抓紧了唐今的手臂,声音嘶哑:“……已经,没有了。”

唐今擦着他眼尾的泪水,声音轻轻:“是吗?”

她偏过头,将脖子露了出来。

“明明还在呢。”唐今跟他道。

墨色的长发滑落,长离愣愣地看着她肩颈处那微红的一圈牙印,好半晌,才又重新看向唐今。

浅色的眸里映着青年那双湿红的眼睛,她慢慢地道:“阿离留下的锁链,一直都在呢。”

她告诉他:“阿离,挂在脖子上的锁链是锁不住人的。”

也教他:“想要锁住一个人,就得将那条锁链挂在对方的心上。”

隐晦的情话并不适合热忱单纯的青年,唐今看着青年懵懂的眼睛,话语也逐渐直白:

“不管是缠在脖子上的铁链,还是咬在脖子上的小小一圈,最后都会变成阿离的锁链,让我没办法离开阿离。”

“阿离,你已经在我心上挂上那条锁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