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腊肉和茶包发完，总算能歇一歇了。周慎思给力工们结了工钱，告诉他们明日再来，屠应许捶捶坐得酸疼的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忽有两个服制陌生的军士上前来问：“小娘子，借问喝茶听曲的地儿怎么走？”
屠应许立刻调整表情，腼然一笑：“我是外乡人，不熟悉……”
“我熟我熟。”周慎思唰地凑过来，“两位军大爷，前边左拐有个茶水摊子，只消三文钱就能坐一天，掌柜亲自给客官拉二胡。”
屠应许拽了一下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周慎思得意地哼哼了两声。
两个军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高个子接着道：“我们不是说茶馆……”他停顿片刻，自顾自笑了一声，“就是那种找趣儿的地方……”
屠应许眨巴眨巴眼睛：“找趣儿的地方？”
两军士磕磕巴巴，不太好意思再说下去。此时周慎思忽然灿笑道：“要找青楼楚馆是吧，十三州没有青楼，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卖卖唱卖卖笑，两位一看就见过大世面，这些玩意还不早就看腻了？既然远道而来，还不如看些没看过的。”
稍矮的军士追问道：“没看过的？”
周慎思把屠应许往前一推：“美人卸猪！保您两位没看过。三日后，府衙门口，便由这位大美人为各位卸猪送肉，届时更有我们汖州特制的奶茶粉相送！”
高个子军士上下打量屠应许，诧异道：“卸猪？这么标致的美人竟然是个屠户？”
周慎思悄悄戳了屠应许两下，屠应许心领神会，故作羞答答道：“我十岁开始杀猪，鸡鸭鹅猪羊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能杀一杀。”
这是周慎思临行前的馊主意，美人越含羞带臊，她卸猪杀鸡就越引人注目。
不过两人显然对什么美人杀猪兴致缺缺，稍矮的军士接着问道：“那赌坊怎么走？”
屠应许：“赌坊？”
周慎思：“不巧两位，十三州也没有赌坊。”
稍矮的军士显然愣了一下：“也没有赌坊啊……那酒肆？”
“两位军爷，宁州不兴酒。”
“蛐蛐坊？”
“也是没有的。”
“怎地什么都没有？”稍矮的军士困惑地皱起眉头来，“那你们平日里怎么玩乐呢？”
周慎思正想趁此机会再推销一下自家的糖三味，而屠应许先不解地开了口：“赌坊我听过，本钱一上桌，很容易玩得倾家荡产，青楼我也听过，是玩亵女子的地方，这些地方并不人人都得趣，只有有钱有势的人开心，也能算是玩乐的地方吗？”
两人对视一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稍矮的军士道：“哎……这赌坊是自愿上桌，青楼也是自愿卖身，又没人逼他们，再者说，若没有这些地方，穷困的人如何翻身？”
“你……”屠应许十分困惑，“你怎么不帮自己说话啊，青楼你是没法卖身，但赌坊或许真能吃空你的家底啊。”
稍矮的军士脸上半青半白地还想再辩，被高个子军士一手拦住，他扯开话题缓和气氛：“两位姑娘，那个，我们听说十三州遍地都是守藤树，一开花金灿灿的特别好看，这一路怎么都见不到？京城前阵子也植了几棵，但是开花结果都稀稀拉拉。”
屠应许闻言左右看了一番，才发现果真没有守藤树。周慎思趁机十分狗腿子地凑过来：“两位军爷，可喝过守藤果酿出的茶？”
高个子军士挠挠头问道：“只听过守藤果酒，没听过守藤果茶。”
周慎思竖起三根手指：“三日后来府衙门口，两位就能领到守藤果制成的奶茶粉，味道鲜甜无比，保您喝了一杯还想第二杯……”
眼看着她推销起来要没完没了，两人赶紧找借口先溜了，一边溜还一边嘟囔着：“你说，京城又是种守藤又是大肆取缔赌坊，不会是在学十三州吧。”
“嘘……上面的事咱们可议论不得。”
“可十三州什么都没有，真学十三州，那以后咱们玩什么啊？”
“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咱就是大燕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趟能活着回去不错了，想那么远干嘛……”
钦差行府今日忙色匆匆，不少衙役和官家人里外进出，手里都拿着东西。白芷想抓个人问下隗扶光在不在，都没人顾得上搭理她。
看起来像要出大事了，但这群人的脸上偏偏全是喜色。
白芷看了半天，找到一个在角落里写写画画的衙役问道：“这位官家，敢问出什么事了？”
衙役不知道白芷和楚云川的关系，但知道她偶尔进出钦差行府，是省事郎大人的座上宾，于是赶紧回答：“白姑娘，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有肉来了！”
白芷惊喜道：“还真的有肉来了？”
“是隗大人调配来的，再过两日就会在府衙门口分发。听说届时会有个大美人亲自卸猪分肉呢！”
“……大美人卸猪分肉？”
“嘿嘿，这都是听说，还不知是真是假。哦，来送肉的人现下应该是在西柳街呢，白姑娘也可去看看，听说会先给百姓分点东西，不知是什么……”
最后一句话刚落音，白芷立刻就撒丫子冲了出去。
来送肉的人还能分什么，十有八九是肉啊！
从这里到西柳街不算远，白芷提足了气狂跑，没跑几步就看到乔半仙拖着那身已经灰烂的衣服在行府围墙旁边晃悠，身形微坨，正在朝她这边看。
有肉在前，白芷不准备多理他，隔着些距离草草打了个招呼，就要继续跑。乔半仙却没移开目光，直直叫了她一声：“白芷。”
这下白芷不得不停下步子应付两句：“乔二哥，你怎么到这来了？给官家人算命？”
乔半仙摇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向白芷：“你。”
白芷：“我？啊，我正要去西边呢，听说西边来了个送肉的。机会难得，若是拿到了肉，我也给你留一份。”
乔半仙看她半晌，忽然闭上眼睛，拇指点手，口中念念有词地掐算起来。
这位大仙抽风不是一回两回，白芷习以为常道：“那你忙你的，我先去了啊。”而后又蹭蹭跑起来，拐进街角朝近路而去了。
待这疾跑声已听不见时，乔半仙骤然睁眼，眼白处全是密杂的血丝。
他盯着前方空无一物之处，半晌后幽幽道：“只得此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