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僵持之下，最后还是白芷退一步，答应乔婉婉让她跟着病伤坊一块养伤，养好了伤直接归队。
乔婉婉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摇摇晃晃地从蓟飞兰背上下来自己站稳，一把拍上白芷的腰腹，感慨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真是个大傻子，什么都怕，但是等真做了离经叛道的事，最后也不过如此，我连句骂都没挨，白怕了，也白委屈了。”
白芷捏着乔婉婉的爪子拍回她自己脸上：“等打完了仗再听你感慨。蓟姑娘，这傻子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接我弟妹。”
蓟飞兰点点头。
梧县城外西郊。
草木丰茂的矮山早些年被人踩出了一条窄路，现下正有一行人穿行其中。
“小七啊，”衣衫褴褛的老大娘拔起一棵其貌不扬的小草，颤颤巍巍道，“这个是不是？”
林初七接过小草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犹疑道：“很像，但好像又不是。”他往凑过来的巧巧面前一递，“你看呢？”
巧巧“唔”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是问问程大哥吧。”
年轻些的黝黑大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抱怨道：“一个治风寒的药怎么这么难找……程老弟跑哪去了？”
巧巧往前一指：“程大哥脚程快，早去前边了。”
老大娘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附近的树桩坐下歇息，忧虑道：“出城到底有危险，咱不能离小茂太远。”
黝黑大姐毫不在意道：“怕个啥，三姑，现在都打到蛮子那边了，咱这可安全呢，前阵子在这边打完了仗，白虎军没来得及收拾，那有胆大的都偷摸跑去捡东西了，捡了不少长枪啊大刀啊还有衣裳，都是军中的东西，卖到黑市里值不少钱。等找完了草药，我也想过去摸摸。”
林初七的脸一下子冷下来，扭头往前走，只扔下一句：“我去找程大哥。”
这边老大娘摇摇头，叹了口气：“这钱怎么能挣，这不是发国难财吗……”
黝黑大姐皱起眉头：“三姑，现在打仗呢，咱顾得上今天顾不上明天，你就别管什么国不国难财了，多弄点钱就多吃几天饭，没钱连给你孙子治病都治不起……”
巧巧看看往前走的林初七，再看看这俩姑侄女，权衡再三还是留在了原地。
不一会，巧巧隐隐闻到一丝肉香。
刚开过荤没两天，她倒不觉得馋，只不过觉得有趣——还在打仗呢，是谁这么有闲情逸致，特意跑到山里煮肉吃？
几乎是同时，黝黑大姐和老大娘也闻到了肉香味。黝黑大姐吸吸鼻子，吞了口口水：“谁吃肉呢？”
老大娘上了年纪，对肉味兴致缺缺，不过惦记着自家小孙子，因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山里还有野味？打点回去给娃补身子倒好。”
不用老大娘说，黝黑大姐也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过去看看了。她找了一根当啷着半折不折的粗树枝一脚踹断，握在手里充当武器，往前走了几步：“小萤，三姑，你俩跟我一起去，咱别分开。”
巧巧还当老大娘随口说着玩，正跟着傻乐，一看黝黑大姐竟然真打算去，赶忙拦在前面：“刘大姐，还是等程大哥和初七回来一块去吧，不然他俩回来该找不到咱们了。”
“嗐，别怕，程老弟眼看着走那么远了，咱们去去就回，能赶在他们之前回来。”
“可是……”
黝黑大姐乐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胆子这么小？”
巧巧：“……”
劝阻不成，巧巧也只好犹疑着同意了，一边搀扶上老大娘，一边再三跟黝黑大姐说好别走远。
黝黑大姐打头阵，挥起树枝，打散拦路的碎枝叶，一步步地向林子深处探。
走一步，肉香浓一分。
“在这偷摸吃肉，肯定是藏着打猎的好地方，一会咱跟人家说点好听的，就算问不出地方，能弄两只野兔子啥的也不算白来啊。”黝黑大姐十分激动，脚下越走越快。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句叫喊。
听着喜庆，像是煮肉的人吃得兴起嚎了一嗓子。仨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须臾，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欢腾起来，夹带着错乱无章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黝黑大姐右眼皮跳了两下，当下感觉不是好事，便立刻护着巧巧和老大娘蹲下。
这群人最终停在了前头约莫不到半里的地方。刚刚太吵闹听不清这些人喊的什么，现在近了，巧巧听得分明，那不是大燕话。
两军交战之时，不是大燕话那就是——
“奶奶的，怎么会有蛮子！”黝黑大姐满头大汗，用气声急促道。
听起来这批蛮子人数不少，老大娘给吓得瘫坐在地，她立刻拽上巧巧和黝黑大姐的袖子：“快，赶紧跑。”
“先不能跑，三姑。”黝黑大姐把声音压在嗓子眼里，“等他们走了再跑，要不然这么近，被发现了，人家一箭就能把咱仨穿上……”
后面说的什么，巧巧都听不大清了，她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逐渐糊进耳朵，遍动全身。听也是心跳，手指也是心跳，耳后根也是心跳，跳得她心里只剩抑制不住愈演愈烈的慌张。
在边陲待了近三个月，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敌军。
也是第一次离死亡只剩半里。
“小萤！”
巧巧一个激灵被贴着耳朵的声音叫醒了。黝黑大姐深深呼吸，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镇定道：“咱俩夹着三姑一点点往回撤，蹲着走，动作一定要小，宁可原地停下也不能发出动静，听明白没？”
巧巧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只能跟着点头。
“幸亏他们光顾着看花，注意不到咱们。”
巧巧：“看花？”
黝黑大姐已经搀起老大娘开始缓慢蹲行了：“他们围着一朵花呜哩哇啦的还蹲地上闻，也听不懂在干啥。”
肉味，一朵花。巧巧忽然明白了，是红母养。是那朵救过她姐姐的，会散发奇异肉香的神药。
或许蛮子是专门来找药的，又或许蛮子是被肉香味吸引而来。不论怎么说，她们仨暂时是安全了。
巧巧打起精神，蜷着腿一块撤退。
待小心翼翼地退了二十几步后，蛮子那头爆发了一声惨烈的尖叫，骇得仨人一个嘚嗦。黝黑大姐壮着胆子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直接把巧巧和老大娘薅起来开跑：“有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