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前夜,皇城上空月色如洗,韵卿宫内烛火如昼。
赵善端坐菱花镜前,兰佩与韧秋正将一袭朱红翟鸟纹冕服轻展于描金衣架上,衣上暗绣的云纹在烛火下流转生辉,珠冠垂落的东珠流苏轻触即响,细碎声息划破满室静谧。
茉莉从殿外走来,看到殿中那冕服十分惹眼,走上前说道
“殿下,您瞧这冕服多漂亮啊!明日你就是最耀眼,最尊贵的公主!”
赵善透过铜镜看着三人面露喜色,但是她却神情淡淡的,转过身去。
“是啊,这样华贵的衣服,想必穿上也是光彩照人,若是皇兄也能瞧一眼,那该多高兴!”
赵善仿佛记起儿时,皇兄似乎也穿过这样一身,雍容大气,赵善走上前,抚摸着珠冠垂落的东珠流苏,叮当的响声却像是又敲击在人的心里。
“公主,明日是您的大事,想必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会跟着高兴的,您别想不高兴的事!”
茉莉知道公主是在思念太子了,只能宽慰。
“不高兴,怎么会,我是最耀眼最尊贵的大宋嫡公主,这是我应得的!我自然要高高兴兴的加冕冕服,我一定要在最荣耀的这一刻,让皇兄看看,即便他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堕了大宋公主的威名!”
赵善声音柔软却铿锵有力,她抬头望着天边的月色,声音宛如从灵魂深处而来,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月色如银,慷慨的洒向了上京城每一方宅院。
商正此刻正站在顾尘卿的院子里。
“请。”
商正静立在顾尘卿的院中,正凝望夜空月色出神,一声清冷的 “请” 字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过身,顾尘卿已立在阶前。
商正知道顾尘卿已经去过皇宫见过公主了,明日就是公主的及笄之礼,原本她也应该去道一声贺的,可是眼下商正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今日是带着礼物,想要让顾尘卿给代为转交的。
两人坐在了院子中的石桌上,石桌上燃着上好的香,顾尘卿手上十分娴熟的烹茶,手上行云流水,似乎做这些事更显的他是贵家公子风范了!
商正看着他,一派的闲静淡然,开口道
“顾大人眼下还有这种雅趣,若是让你们的大理寺少卿看到只怕是要气吐血了!”
顾尘卿的动作很快,在商正话音未落之际,就将一盏茶碗放到了商正的面前。
“商大人今日来,莫非是为了来瞧我们大理寺的笑话来的?”
顾尘卿将另一盅茶碗放到自己面前。
茶汤油润,在月色之下,每个人的茶碗中都又一轮月亮,看上去倒是十分漂亮!
顾尘卿摆弄完了所有东西,才抬眼看向商正,猛然间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比刚回京的时候更显清瘦了,莫非是他的伤势未愈?
顾尘卿心有疑虑却并没有直接发问,对于顾尘卿而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会给人留后路,原本他想在自己之前还不知道商正的底细,而且他还还公主走的十分亲近,自然将之视为洪水猛兽。
经此一事,顾尘卿已经明白了商正的全部底细,在回京的路上,商正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他没想到商正竟是一个苦命人,更何况他觉得与之相比顾尘卿做的并不比商正少,况且顾尘卿觉得自己更有胜算,自然也就不再与之敌对,也就能心平气和的喝上一壶茶了。
“自然不是”
商正说话,直接将怀中的一个匣子,拿了出了放到了石桌前,往前推到了顾尘卿的面前。
“这是?”
顾尘卿不明所以。
“你该不会是想送我东西,让我在殿下面前为你美言?我劝你收回去,你知道的,我绝是不会这么做的!”
商正叹了口气一笑,摇了摇头。
“我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格,这是给殿下的及笄礼,之前所作所为,我已无颜面见,眼下只能希望让顾公子帮忙带去,毕竟明日是公主的大日子,我还是不去扫兴为好!”
商正低下头,看着茶碗中的月亮,他的心意就如着碗中的月亮般,看似近在咫尺,但是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你!”
顾尘卿看着眼前的盒子,似乎是他一下一下打磨的,这的费些功夫的,顾尘卿虽然有些吃味,但是还是开口
“我不帮,你有什么话,你自去跟公主说,往日攀高走低的事,你不是做的多了,更何况眼下公主,正是用人之际,你这样莫不是要与公主划清界限?”
“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顾尘卿的话似乎是踩到了商正的痛处,他猛然抬头,眼中蓄满了血丝,似乎要吃人一般。
顾尘卿目光锐利如锋,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就拿出些气魄来,错了又如何?公主又何尝说过怪你,但是眼下若是你不去见殿下一面,难道你就能死心了?”
言罢,顾尘卿沿着桌子一推,商正那边用手赶忙压住。
“若真想赎罪,便去正主面前表露你的心意。我没工夫陪你演痛心疾首,还是说,你当真觉得我顾尘卿如此不堪,要靠你‘让贤’才能得到公主青睐?”
顾尘卿来了气,直接站起身看着他。
“我告诉你商正,你这是既看轻了我,也小看了公主!亏我还将你当做个对手,当真是我高看了你,她从来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所有东西都靠自己争取 —— 眼下的尊贵是,将来的爱情亦是!”
月光洒在顾尘卿的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银灰,此刻的他似乎在微微发着光辉,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商正轻笑一声,似乎一瞬间被点破,却又一瞬间被打败,破败不堪!
“不送!”
顾尘卿直接下来逐客令。
商正缓缓起身。
待人离开,在阴影中的影子走上前,给主子无声鼓了三分钟的掌声。
“主子,你说的真好,但是您当真不怕他去找公主,他毕竟是公主暗卫,自小相护,说没情谊,怎么可能?”
影子担心的看着在月光中闪闪发光的主子。
“快快快,我昨日给公主做的那个风筝眼下只怕是不成了,我刚才看了他居然给公主做的是玉牌,公主最喜玉色,我可不能叫他比了去!”
说话,顾尘卿风筝一般的溜的没影儿了。
身后的影子一脸茫然,果然主子还是那个主子!
天刚蒙蒙亮,皇城便被喧闹唤醒。太和殿外早已布置妥当,丹陛两侧立着手持孔雀羽扇的宫女,身姿纤挺如松;阶下百官朝位按品级排列,井然有序。
青铜香炉中燃起的檀香袅袅升空,与天边的鱼肚白交融,各国使节与宗室亲眷的车马陆续抵达,粼粼车声中透着肃穆——昭阳公主的及笄礼,关乎皇家体面,无人敢有半分轻慢。
顾尘卿随父亲抵达时,太和殿广场已人头攒动。他目光扫过百官队列,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外戚队伍之中的商正。
‘想必昨日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正思忖间,商正也望了过来,隔着人群,向他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