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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极为诛心。

容娘在一边听着险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她靠近王氏如示威一般扶着她的手臂,面上却蹙着眉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依我看,沈姑娘不如就依了姨母。一件衣裳罢了,只要姨母舒心,烧也烧得。”

容娘虽对着宋窈,余光却一直放在王氏的身上。见她表情似有缓和,像是受到鼓舞一般不由的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沈姑娘自小在庄子长大,无人管教没有规矩。但百善孝为先,既然入了陆府自然以侍奉老夫人为己任。”

“湛哥哥如今贵为大理少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沈姑娘本就已经闹出了那么多笑话难道还嫌不够,非逼得所有人跟着你一起丢脸才行吗?”

容娘说着,心底竟也跟着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她咬了咬嘴唇,柔美的脸上满是不忍:“还请沈姑娘体谅姨母年事已高,别再无理取闹。至于嫁妆,若沈姑娘方便,现在就差人现在把东西送回去吧。陆府奴仆成群,多姑娘一张嘴,也养得起。”

宋窈快要被容娘的话给气笑了,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哪来的胆子指手画脚。

她阴沉沉的视线落在了容娘的脸上。

眼前的女子穿着朴素,一张脸极为秀气。虽然伪装的很好,可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和嫉恨还是被宋窈看得清楚。

得意是因为自己刚进府就被王氏为难,嫉恨是因为她没能嫁给陆湛。

可就算嫁给陆湛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任人羞辱。

陆湛他,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沈娇娇了。

四喜被一脚踹的人事不知,好在被人送进医馆后又很快的苏醒过来。她念着宋窈身边无人伺候不敢耽搁,拿了大夫给的药便往回赶。

一到陆府就看见宋窈孤身一人与王氏等家眷对峙,嫁妆箱子也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

还不待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宋窈嗤笑了一声:“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那妾身也没有必要自讨没趣。只是这嫁妆已进了陆府,自当要让老夫人过过目。”

“沈姑娘何必要自取其辱……”

容娘还想再劝,宋窈却抬了抬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四喜,开箱。”

“是,姑娘。”

宋窈说的话,四喜不敢不听。

她低着头走到箱笼前,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上面系的紧紧的红绸。利落的打开箱子,显出内里物什的原貌来。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周围陆陆续续的响起了一片惊叹之声。

原来宋窈带来的嫁妆哪来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反而是满目琳琅,珠光宝气,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被红绸围裹的贵重珠宝、名贵玉器、精美丝绸无不一一呈现,层层叠叠,炫彩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王氏手上像是失了力道般,一直紧捏着的帕子蓦然落了地。

她大睁双眼,眼珠子直勾勾的落到了那些金银玉器上。

明明很想凑近看看,却碍于前头说出去的话迟疑着无法向前。

宋窈满意的感受着众人垂涎的目光,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对宽面金镯向王氏走去。

那金镯造型精致纹路细腻,镯面上錾刻梅花样纹饰并间隔镶嵌了指甲大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一闪一烁,极为耀眼。

宋窈自然的走到王氏身前,不由分说的抬起了她的手将那对玉镯一一扣上,口中遗憾道:“这镯子是妾身一早便为老夫人备下的,未曾想今日竟差点未寻到机会将它拿出来。那位容姑娘说的是,陆府富裕瞧不上妾身这些东西,这就让人送回侯府,还给母亲了。”

说完宋窈拍了拍手,让四喜将箱子一一封上,就要差人原路返还。

眼看着宋窈一副铁了心要把嫁妆抬回去的架势。王氏再也按捺不住,急急喊了一声:“慢着!”

这一声出口,王氏自觉老脸挂不住。

她一把推开凑在身前的容娘,毫不客气道:“我陆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王氏力气大,又出手突然。容娘不设防被推的一个踉跄,好在有陆思思挡了一下才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闹出笑话。

她一张脸羞的通红,却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能强压着难堪附和着王氏让她消气:“是容娘多嘴了,姨母沈姑娘切莫往心里去。”

王氏自知手重,眼下也顾不上宽慰容娘,只想着把嫁妆留在府上。她板着脸装作训斥的模样:“还叫什么沈姑娘,如今既已入了我陆府的门,便得称呼一声沈姨娘。这嫁妆既是宋夫人用心备下的,如此回去岂不是伤她的心?依老身看就留下吧。”

“依老夫人所言。”宋窈勾着红唇,睨了泪水涟涟的容娘一眼,慢悠悠的福了福身。

管事带人把嫁妆往府里抬,拿人手短。手腕上的镯子沉甸甸的让王氏心里舒坦,自然也不好再故意刁难。

她身边的老嬷嬷听了命令客气地将宋窈迎到安置的地方。

到底是妾进门,小院看起来冷冷清清。若不是有晋安帝指婚这道关系,恐怕连房檐上的红灯笼都要撤了去,哪里有半点喜气。

宋窈咬着牙走到里面的床榻坐下。榻上的被子也不知用了多久,旧便罢了,还带着一股潮味儿。

陆府甚至没有向外递帖子,也没有设宴迎客。整个府邸安安静静,就像根本没有娶亲这件事。

四喜把房门关上,从带的箱笼里找出喜烛点上,原本该陆府置办的东西此刻全凭宋窈自己准备。

简单布置过后,才勉强有了几分新房的模样。

宋窈屏退四喜独自坐在床头,顶着头上沉重头面一动不动。

或许是对陆湛没有了期望,这一晚竟也不算难熬。

喜烛烧了一整夜,直至天光破晓才摇晃着暗淡散去。

四喜推开房门,床边宋窈仍旧保持着同昨晚一样的姿势静坐着,只是脸色除了守了一夜的困倦,只剩失望到极致的苦楚。

可算再怎样故作坚强,宋窈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那一晚是她的新婚之夜啊……

“姑娘……”四喜轻轻唤了一声,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害怕,担心宋窈心气不平拿她撒气。

可宋窈只是僵直着身子转了转头,她用手擦去泪水,声音沙哑到听不真切:“伺候梳洗罢。”

四喜这才小心的舒了口气,走上前为宋窈拆开挽了一天一夜的发髻。

心底又不禁震惊于陆湛的冷漠,他竟真的一晚未归。

这对女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宋窈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成了府上的笑料,与其这般出去,还不如一个人躲在屋里清静。

日头愈高,转眼到了正午。明堂堂的日光洒在院子里,宋窈却坐在被帐子挡了个严实的床榻上。

“沈姨娘可在?”安静的小院外头突然传来一道说话声。

原是王氏身边的嬷嬷过来,四喜忙不迭的上前应话:“姨娘在房中歇着,嬷嬷可是有事吩咐?”

“传夫人口信,让沈姨娘去前院伺候。”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完,也不等宋窈回话起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