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京城,诏狱二层。
滴答……滴答……
“小安子!小安……”
童少安迷迷糊糊的听见有谁在呼喊自己,他睁开眼,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忽然间一片绿莹莹的光芒闪烁起来,紧接着是一片连着一片,到处都是绿色光芒被点亮,如同是躲藏在黑暗中不断窥视的眼睛。
“啊!啊!”
童少安惊慌的大喊起来,却发现自己喊出的声音也都是软弱无力。
“又做噩梦了?小安子。”
童少安一抬头,发现被锁链吊在半空中的张昂,他原本肥胖的身材此时显得干瘪,宽松的皮肤耷拉在身上,好像一条癞皮狗,他身上爬满了闪烁绿光的阴火螺,如同一只呼唤生人的恶鬼。
“都监大人,我们这是要死了吗?”
童少安很害怕,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想死?嘿嘿嘿,这诏狱二层,最为臭名昭着,正是因为活不下去,却也死不了,永远徘徊在生死边缘受着煎熬,如同‘活死人’一般,真正的生不如死!”
张昂的话让童少安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到身上有一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上慢慢的爬着,他想要伸手拍打,却发现自己也被吊了起来,并且大部分身体如同上了麻药,根本无法感知,更别说动弹。
“这里是诏狱二层,大乾王朝中最阴暗的角落,如果能死,才是一种解脱。”
“都监大人,小的还不想死,都监大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童少安病急乱投医,还想着依靠这位张都监。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我一个人做不到,这几日来,我一直在试图呼唤你,你的修为太低,在阴火螺的侵蚀下,苏醒的时间十分短暂,恐怕根本没有连成一片的记忆,也只有在功力将尽之时,阴火螺放弃了对你的‘食用’,你才能缓缓清醒。”
张昂抬起那张被“阴火螺”密布的面孔,斜着眼睛看过来,只是他脸上的“阴火螺”还在缓缓蠕动,时不时的散发着绿色的光点,看起来十分渗人。
“都监大人,小的能为你做点什么?只要能带小的出去,做牛做马,小的都愿意!”
童少安连忙表示衷心。
“你真的愿意?好,若是你真心想要帮杂家,杂家便也不会吝啬,当即传你一门‘神功’助你神拖,但你要先自废‘足少阴肾经’及‘足厥阴肝经’,虽然你的修为已经跌落到了内息境,但想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童少安闻听张昂的话,顿时一惊,因为这两条经脉乃是男人的根本,若是自废这两条经脉,必然雄风不振,形同虚设,俗称“内阉”。
“都监大人,这……”
童少安显然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不是杂家要为难你,诏狱虽然分属皇城司管辖,但实际上自成一系,尤其是诏狱二层,长期在‘邹家兄弟’的把持下,便是大都监的杂家,也难以插手,可常在河边走,也会考虑当有湿鞋的时候。”
“于是,便也在考虑偶有一日落在诏狱二层如何脱困,终有所得,可也并不是谁都能掌握‘诏狱二层’逃脱升天的办法,杂家能知晓,却无法自救,趁着那两个家伙不在,杂家才能偷偷告知你,望你能助杂家一臂之力。”
“原本这个方法,就是第一任皇城司大都监建立诏狱之时,自江湖上一门“神功”中,偶然所得,顿时如获至宝!”
“为了避免有朝一日落入‘诏狱二层’,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呕心沥血加以改创出来,正因为历代大都监都是‘身又残缺’,所以这个方法本身也是针对‘身有残缺’者才能有效,这是一套‘阴蚀之法’,必须避开这两条经脉行气,才能练成。”
“你若是保留这两条经脉,行气之时,必然会岔气,到时候走火入魔,很可能会导致身体爆裂而亡。”
童少安听张昂说得可怕,只能咬咬牙,暗自闭目,他这一生贪慕权势,连自己的师母也能杀了献功,所有阻挡他追寻梦想的障碍,都是必须清除的,包括自己在内。
童少安随即震碎这两条“经脉”,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萦绕在脑海之中。
“哈哈哈!好好好,杂家果然没有看错你,能够对别人狠不算狠,只有对自己狠,才叫有抱负!杂家这便将‘玄煞蚀骨经’传给你,只要你练会第一层,便能解开‘牢狱’之苦。”
随着张昂念出一段段的口诀,童少安记在心上,然后开始仔细感悟行气,不过十几个周天,身体便略有变化,他手臂骨骼就好像软体动物一样软化下来。
童少安顿时惊喜不已,想要迅速抽回手臂,让自己落到地上,却发现骨骼又重新坚硬,起来,根本脱不了镣铐的束缚。
“别急,你才刚刚学,这部经文,可是博大精深,其中所涉多处关键,都是许多门派的不传之秘,是一部集合众多魔功为大成的经文,你只要耐心修炼,必然会有所得。”
“都监大人,这功法似乎有些厉害,我才练了一会儿,便觉得气息充盈,似乎是能自动运转,吸收周围的气息为己用!你不如将后面的经文也教给我吧?”
童少安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将“玄煞蚀骨经”的第一层掌握,顿时两条手臂如同泥捏的一般,自镣铐缝隙中退了下来,随着功法逆转,又恢复成原样,他却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自由身。
这第一层的效果,却与江湖中流传的“缩骨功”颇有相似之处,只是软化筋骨的效果更为彻底,只是童少安似是察觉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嘿!贪多嚼不烂,想要脱身诏狱,这‘玄煞蚀骨经’的第一层就足够用了,你若是想要后面的经文,以后好生伺候杂家便是,先想办法将杂家放下来再说吧。”
“都监大人,这镣铐都是精铁所铸,小的可没有办法徒手打开。”
“愚蠢!这‘玄煞蚀骨经’的第一层,可以用真气软化筋骨,使之如流水一般,万物间隙皆可渡过,你便用这奇异真气软化杂家的双臂,杂家自然可以脱身,邹家兄弟已被临时征召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的速度要快一点。”
童少安走到张昂面前,目光从谦恭逐渐变得阴沉,气息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张狂起来。
“都监大人,这么厉害的‘魔功’,你为何不修炼?偏要传与小的?”
“呵!当然是因为杂家得到此功时,已经有了一定修为,自不好自废修为重修魔功。”
“是吗?不是因为你明知其中有诈,所以才不去修炼,反而要拿我当做你脱身的工具?”
张昂顿时一阵沉默,只是拿眼警惕的观瞧童少安。
“可就算是放你下来,又能怎样呢?诏狱二层,你还有办法脱身?可就算脱身了,去到了外面,你也只是一名逃犯,小的跟着你,又能图个什么?”
“童少安!你好大的胆子,敢用这种语气跟杂家说话,你只是杂家捡来的一条狗!杂家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张昂顿时目露凶光的盯着童少安,忽然间脸上一痛,童少安已经是一记耳光甩过来,将他脸上附着的众多“阴火螺”都扇得掉了下来。
“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当朝宠臣,官家御前的三品大都监吗?现在我们两个人,谁更像一条狗?将‘玄煞蚀骨经’后面的经文都念出来给我!要不然,我就将你的脑袋化作一摊脓水,你可以永远不用给我了,就守着它们到幽泉去吧!”
童少安一把掐住张昂的脖颈,真气开始一点一点的在掌心蓄积,“玄煞真气”十分诡异,少量的真气,可以软化筋骨,可一旦超过某个量度,就会开始腐蚀筋骨,直到将其化作一摊脓水。
修炼第一层的时候,张昂甚至歹毒的未曾告知其中的风险,可童少安废去两道肾经练习此功,才逐渐感觉到其中的凶险,因为“玄煞蚀骨经”一旦开始修行,就会自动吸取周围的天地之灵,化作“玄煞真气”。
童少安现在修为还浅,“玄煞真气”只能助长其修为,可一旦积累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丹田气海及周身经脉就会第一时间被腐蚀穿透,然后整个人就会自内而外的完全被腐蚀。
他自知被张昂算计,对其便越发愤恨,他现在只想知道这部经文的后续,看有没有弥补的办法,否则,他哪一天在睡觉的时候,便会在极度痛苦之中而丧命。
“你如果杀了杂家,便永远无法得知这部经文的奥秘,尽管杀吧,杂家在幽泉之下等着你!哈哈哈!杂家怎会被一条家犬所迫,要死,我们就都别活!”
张昂状若疯狂,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双目一闭,静待等死的模样。
童少安双目一红,愤怒已极,当即一巴掌按住张昂的头,蓄积“玄煞真气”一点点的侵蚀过去,起初那张昂的头颅就好像气球一样被捏出深深的指痕,随即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开始冒出青烟。
肌肤、筋肉、骨骼如同被化开的雪水一般逐渐消失,只不过片刻时间,牢房之中,就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身。
“该死!你这个该死的阉狗!你用言语激我杀了你,你倒是如愿以偿的解脱了!”
童少安仍不解气,疯狂的击打张昂的身躯,撕扯他的皮肉,直到自己累了,倒在地上。
“小娃娃……小娃娃……”
在安静的环境下,忽然一声声好似呓语声传来,已经恢复行动的童少安连忙推开破烂的牢门,循着声音找过去,顿时在距离原本三、四个牢房的位置,又见到一具被吊起来,惨遭“阴火噬体”的囚犯。
“你是谁?你在叫我?”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想送你一场机缘,或可助你逃脱升天。”
“什么机缘?”
“你先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怎么?你也要教我一门魔功不成?”
“……嗯?哈哈哈!你怕什么?反正情况已经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或者说,你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吗?”
童少安捏紧拳头,重重的呼吸着,好半晌才松开拳头。
“什么条件?”
“老夫这一生坏事做尽,本该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早就想过会有千百种死法,在老夫料想中,最值得的死法,就是被我那个愚蠢的徒弟吸尽功力,这样也不枉给地煞宗培养了一个绝世高手,可惜,老夫多次试探,他却是不敢。”
“原以为坏人长命,老夫可能还要继续逍遥一段时间,实在没成想,被一个该死的老硬币所骗,以至于落到现在这般‘生不可生、死不可死’的悲惨境遇!”
“地煞宗所奉行之的,便是有恩可以不报,但是有仇必须了解,老夫将这一身功力尽数传给你,还会将‘汲阴大法’教给你,你只需为老夫做一件事,那就是铲除天邪教,将‘阿密陀罗·鲁常恭’碎尸万段,让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位声音沙哑的老人,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好,我答应你,就像你说的,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就算是要我的命,只要你给我一个痛快,也好过在这里‘生死两难’。”
童少安重重的点头,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哈哈哈!好,老夫知道你或许是个‘猪狗不如’的人,但你一定会记仇,你要记住,你现在所遭遇的一切痛苦,都是源自于‘天邪教’的迫害,你若是有机会出去,必须要完成的老夫的遗愿,否则,你将会夜夜难眠,永生永世都会受到恶鬼相伴。”
“好!”
随着童少安坚定的应允下来,这次反倒是让“汲阴法王·邱索”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后者才缓缓说道:“你将我背后的衣服撕去,因为脊骨右侧,有一片缝合的皮肤,你可将其取下,用血浸润,便可得知完整的‘汲阴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