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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暄,薄雪消融。

宋争渡兄妹三人从主院出来,由仆人领着往厢房去。

穿过回廊时,宋晚舟注意到这座别院比想象中更为精巧。

飞檐翘角掩映在梅树间,积雪压枝,暗香浮动。

“这时候要是来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就好了。”宋晚舟搓着冻红的手指,哈出白雾在掌心揉搓。

“你呀,就知道吃。”宋争渡无奈地笑了笑。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宋晚舟理直气壮地反驳。

正说着,却在看到门口人影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那人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只是身形比记忆里消瘦了些,鬓角也染了白霜。

宋晚舟的脚尖猛地钉在原地,杏眼瞪得滚圆。

她下意识抓住身旁宋争渡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爹......?”

这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宋远山身形剧震。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微微发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二丫......”

宋晚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后退半步,又猛地扑上前去,一头扎进宋远山怀里:“爹!真的是你!”

宋远山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女儿的发顶,声音哽咽:“是爹,爹回来了。”

宋争渡站在原地没动,但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颤抖。

记忆里爹背着弓的高大身影,与眼前鬓发染霜的瘦削轮廓重叠。

他突然想起出征那日,爹身着粗布麻衣,却身姿挺拔如松,背着那张陈旧却无比坚韧的弓,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门。

临走前,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年幼的他们,那眼神中饱含着不舍、担忧与坚定。

宋争渡舍不得爹离开,追着到了村口,被宋远山摸了摸头,“二林,你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娘和妹妹。”

宋争渡咬着嘴唇,重重地点头:“爹,我会的!”

那时的他,也才九岁,却把这句话刻进了骨血里。

可是他辜负了爹的嘱托,不仅没能照顾好自己娘,连妹妹们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回想起娘亲缠绵病榻的那些日子,家中一贫如洗,连请大夫抓药的钱都凑不出来。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离世。

宋争渡上前两步,双膝重重跪在雪地上:“爹,儿子不孝,没能照顾好家里!”

积雪浸湿了衣袍,寒意渗入骨髓,却不及他心中愧疚的万分之一。

宋远山松开宋晚舟,一把将儿子拉起,粗糙的大手拍去他膝上的雪粒:“傻孩子,地上凉。”

宋争渡摇摇头,眼眶通红,嗓音嘶哑:“娘...娘她已经去了......”

“不怪你。”宋远山抹了把脸上的泪,粗糙的手掌覆在宋争渡肩膀上,“是爹没用,回来晚了,叫你们吃了这么多苦。”

“才不是爹的错!”宋晚舟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却坚定:“爹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娘临终前还说,让我们别怨爹......”

宋远山闻言,身形猛地一晃,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他颤抖着将一双儿女搂进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丫丫站在三步之外,看着眼前这个鬓角染霜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她对“爹爹”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此刻只能愣愣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宋远山注意到这个小女儿,神情恍惚了一瞬。

小女儿的眉眼与婉娘是那么的相似。

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小巧的鼻尖,就连抿嘴时左边脸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都和婉娘一模一样。

宋远山蹲下身与她平视:“丫丫?”

丫丫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忍不住往宋远山脸上瞟。

宋远山眼眶湿润,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女儿的小脸。

他离家时,还不知道妻子怀有身孕,此刻望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满心都是迟来的疼惜。

“让爹好好看看......”

沙哑的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愧疚,指腹擦过丫丫冻得发红的鼻尖:“生你的时候,爹没能陪在你娘身边......”

丫丫眨了眨眼睛,感受着父亲陌生又温暖的触碰,忽然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宋远山脸上的刀疤:“爹疼不疼?”

这一声稚嫩的询问,让宋远山再也克制不住,将小女儿紧紧搂进怀里。

他粗糙的下巴抵在丫丫发顶,声音哽咽:“不疼......爹见到你们,什么伤都不疼了。”

宋晚舟抹着眼泪凑过来,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爹的胡子扎人!和以前一样!”

宋远山闻言,故意用下巴蹭了蹭丫丫的额头,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庭院里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

日光倾洒,暖阁内静谧而温馨,鎏金兽纹香炉中青烟袅袅,龙脑香混着松柏气息在空气中晕染。

宋芫枕着舒长钰的臂弯,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半敞的月白中衣露出纤细脖颈,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舒长钰的玄色广袖垂落在榻边,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宋芫散落在枕上的墨发,每一缕青丝都浸着暖融融的日光。

纱帐被微风撩起一角,漏进的光斑在两人交叠的衣料上跳跃。

宋芫突然往舒长钰怀里缩了缩,呓语含混:“别...走...”

舒长钰垂眸,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宋芫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

他的指尖顺着脊椎的弧度游移,衣料下细腻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引得怀中的人无意识地往热源深处钻了钻,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锁骨,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暖阁外隐约传来扫雪声,而帐中自成天地,呼吸相闻间,时光仿佛都变得浓稠而缓慢。

日光渐渐偏移,舒长钰倏然睁眼,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袍。

他俯身为宋芫掖好被角,指尖在他眉心停留片刻,确认他睡得安稳后,才转身离去。

门外,侍卫垂首而立,见舒长钰出来,立刻上前低声道:“主子,宋先生正与几位公子小姐叙旧。”

舒长钰眸色微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让他们好好团聚。”

他顿了顿,又道:“那小崽子如何了?”

“方才暗六大人前来,那位已经苏醒...”

侍卫话未说完,舒长钰抬脚便走。

此时西厢房内,小石榴倚在床头,肩头缠着厚厚的绷带。

詹清越正低声汇报:“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这次刺杀的主谋确实是辰王无疑。”

果不其然啊。

小石榴小脸没有丝毫意外之色,苍白的唇畔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艰难地抬手,扯松颈间被冷汗浸湿的领口,目光平静地望着詹清越:“说说吧,兵符是怎么回事。”

他可不记得,自己身上曾有过什么兵符。

“是周凌岳将军手上那块兵符,能号令北疆三十万大军。”詹清越缓缓道来,“据说当年周将军在牢中自戮后,兵符也随之不知所踪。”

“先皇曾派人掘地三尺搜查,却连半点踪迹都没寻到。没想到,如今竟传出这兵符在您手上的消息。”

几年前,周凌岳将军谋逆案被重新翻出,当今圣上特意下旨彻查旧案,最终为周将军平反昭雪。

这事小石榴也略有耳闻。

只是当时他在朝中并无势力,对其中内情知之甚少。

小石榴勉力坐直身子,牵动伤口闷哼一声,他眉头微蹙:“所以七皇叔是怀疑,周将军的兵符在我手上?”

简直荒谬至极。

“我很好奇,七皇叔怎会相信如此荒诞的传言?”小石榴眸色沉沉,“除非......有人故意放出风声。”

他抬眼望向詹清越,唇角泛笑:“你说是吧,詹先生。”

詹清越目光对上小石榴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不禁无声叹息。

这双眼睛与那人实在太过相似——

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还有审视猎物时微眯的眼角,仿佛两把淬了毒的弯刀,直插人心。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人关系匪浅。

詹清越垂下眼帘,避开小石榴锐利的目光:“王爷明鉴,此事确实蹊跷。属下怀疑,是辰王身边有人故意误导,想将祸水引向您。”

祸水东引?

小石榴紧抿着唇角,眼神阴戾。

很显然,他就是被推出来的炮灰,一颗用来转移七皇叔视线的棋子。

宋哥哥究竟知道多少?

他是不是也是这场阴谋中的一环?

可那日悬崖的风好大,宋哥哥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温度却那么真实。

风在耳边呼啸,可他分明听到宋芫闷哼声中带着的关切。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总把他当孩子的人,真的会拼尽一切来保护自己。

若说宋芫是这场阴谋的一环,他不信,也不愿信。

“王爷?”詹清越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小石榴眸光微敛,却道:“此事先放一放。”

他话锋一转问道:“法会那日,可有百姓伤亡?”

詹清越闻言微微一怔,没想到小石榴突然问起此事,定了定神才回道:“回王爷,事发突然,法会现场一片混乱,据初步统计,有十七名百姓受伤,其中三人重伤......”

说到底,此事是他们计划不周,让无辜百姓受了牵连。

“可有派人安置受伤百姓?”

詹清越却是面露愧色:“还不曾,当时一心只想着搜寻王爷踪迹,竟疏忽了此事。”

“是属下失职,请王爷......”

小石榴眉头紧蹙,打断詹清越的话:“立刻派人将重伤百姓送往最好的医馆,所有医药费由本王府承担。再安排人妥善安抚伤者家属,务必让他们得到最好的照料。”

詹清越拱手应下:“是,王爷仁义。”

小石榴靠回床头,闭上眼,无声讥笑,若他真的仁义,就不会在计划里将百姓置于险地。

说到底,他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只是宋芫那日护在他身前的背影太过深刻,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冷血产生了动摇。

“奸细都揪出来了?”小石榴闭目养神片刻,忽然睁眼问道。

詹清越立刻会意:“已经全部拿下,共计六人,都是辰王安插在王府多年的眼线。”

“只是,除了这六人之外,属下怀疑府中还有其它不明身份的眼线,只是尚未暴露。”

“审出什么了?”

詹清越摇头,刚想说什么,门外响起骆哥的声音:“阁下请留步,王爷还在歇着——”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舒长钰踏入屋内。

玄色衣摆掠过门槛时带起凛冽寒意。

骆哥等侍卫正欲拔刀阻拦,却被暗卫们不着痕迹地架住。

“舒公子是何意思?”詹清越跨步挡在小石榴床榻前,腰间佩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

暗卫们与侍卫剑拔弩张的对峙中,舒长钰却径直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石榴。

“你们都下去。”小石榴淡淡吩咐。

骆哥等人面露迟疑,目光投向詹清越。

詹清越紧盯着舒长钰,眼神似要将他看穿,片刻后,缓缓收起佩剑,对着骆哥等人使了个眼色,侍卫们这才不甘地退下。

暗卫们也在舒长钰的示意下,悄然隐去身形。

小石榴率先打破沉默,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却不达眼底:“舒公子贸然闯入,所为何事?”

“嗤!”舒长钰看着小石榴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

“明知故问。你拿自己当诱饵,把他置于险境,当我是死人?”

小石榴神情微动,嘴角抿直。

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指节已在袖中攥得青白。

这一切并非他本意,但确实因他考虑欠妥,将宋哥哥置于险地。

舒长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若不是他舍命相护,你以为你还能躺在这儿?”

“还是说,你觉得用自己当诱饵,就能心安理得看着他为你拼命?”

小石榴的睫毛剧烈颤动,却倔强地仰起头迎上舒长钰的目光:“舒公子这是在兴师问罪?宋哥哥愿意护我,与你何干?”

他故意将“宋哥哥”三个字咬得极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挑衅的红晕。

“许是说,你在嫉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