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人,听不懂好赖话是吧!”
姜升心中也起了火,一把将万荣华薅下了台阶,“我家大人的话难道错了吗?就算要谈生意,也没有你这样的!”
万荣华瞬间惊醒,无措:“我、是我急了,姜管事,对不住,我先、先帮贵府把货换过来吧......”
表面上他歇了心思,实际却一直在琢磨沈筝方才的话。
沈大人说得对,他既没有展示自己的能力,也没有道明生意利弊,甚至还是贸然上门......
如此情况下,沈大人愿意同他说两句话,已是抬举了他。
反倒是他,急中生错,失了礼数。
懊悔之下,他开始琢磨补救之法。
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试一试才是。
......
沈筝回府后,便把自己关在房中,开始画图纸。
如今大周钢器已经有了雏形,东西坊高炉日夜不停,她便想着再多画一些钢制器具,供坊中参考。
钢制弹簧、钢制弩轨、鱼鳞钢甲、拒马钢刺......
大到军工基建,小至民生,她将能想到之物,都一一画了出来。
桌上的图纸越叠越多,原本冒着热气的茶水也不知何时冷了下去,窗柩外,那两只灰雀又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画着画着,她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自行车。
如今橡胶没有找到,但她可以先琢磨配件不是?
只要能让那两个轮滚起来,搞到橡胶......她有的是办法。
说干便干,她循着脑海中记忆,画出了自行车大致模样——一个架子搭俩轮,再加把手、脚踏和刹车。
至于链条做工复杂,她想先试试能否用啮合齿轮代替,如若不行,再开模做钢链。
小小的一个自行车,拆分起来却有数十零件,她在书房这一坐,便已是黄昏。
橘红色的日光洒进书房,诉说着那最后一点热烈,在天空完全黑下去之前,佩玉几人先后回府,恣意居又久违地热闹起来。
饭后,佩玉几人在廊下看书,穆清则跟着沈筝回书房,向沈筝禀报崔衿音的“每日动向”。
这几日,穆清一直在衔环会办差,作为沈府之人,她在衔环会的地位很微妙——朝廷与商户之人,都愿意给她面子,若有争执,便会请她主持公道。
沈筝知道后,还戏称她为“衔环会和事佬”。
房内灯火通明,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今日的穆清不似往常,反而面带疲色道:“大人,今日......崔小姐很伤心。”
“伤心?”沈筝眉头微皱,“发生何事了?”
穆清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沈筝面色一沉,“说吧。”
“崔小姐今日如厕,险些被人偷看。”穆清将热茶捧在手心,低头道:“若非崔小姐衣饰复杂,更衣需要时间,怕早已......”
早已被人看了去。
光是将此事说出口,穆清都觉得无比恶心。
沈筝摁在桌上的指尖发白,尽量平稳声线问:“偷看之人是谁?会中又是如何处置的?”
“偷看之人......是会中昨日接济的灾民,男,年近四十,原是燕州人士。副会长知晓此事后大怒,将人逐出了救济所,后崔小姐的护卫又暗中跟了过去,将人打了一顿。”
对此处理办法,沈筝不能说“妥”,也不能说“不妥”。
她只觉得人心不足蛇吞象。
救济所接济无家可归之人,但有些人一旦填饱了肚子,便会生出本不该有的心思。
“此事是会中管理不周,我和第五会长会给崔衿音一个交待。”想了想,她又问道:“徐尚书可知晓了?”
对女子来说,无论出阁与否,都不该遭受此等恶心之事。
而徐郅介又把崔衿音这个外甥女当做命根子,若被他知晓.......
“徐尚书尚且不知。”穆清想到崔衿音那张脸,便叹息:“那人刚来救济所登记时,说不清籍贯,只道自己是燕州人士,登记老吏便不肯纳他入所,还是崔小姐在所中寻来了他的同乡,才为了其正了身份,谁料......”
谁料那人反倒盯上了崔衿音。
真是好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沈筝示意穆清继续。
穆清又道:“事后,崔小姐大哭一场,说自己识人不清,给沈府和徐府丢人了。哭过之后,她便吩咐护卫,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徐大人和您,还说这点小事,不可能让她放弃。”
“小事?”
沈筝莫名想起了刘龅牙。
上一个对她如此不敬之人,现在都还在服劳役。
“心头的创伤,就没有小的。”
且崔衿音那丫头看着,也不像个心胸宽阔的,若是将此事一直记在心中,恐久积成疾。
......
翌日,沈筝刚起,古嬷嬷便来禀报。
“大人,天色刚亮,蒋大人便派人递了帖子,说想与您道别。”
沈筝接过帖子,定睛一看——蒋至明要携妻儿赴任,明日便出发,故今日巳时,特携妻前来拜别。
看清后,她不由微愣。
昨日吏部才上门,明日便要离京赴任?
这工打得,可真是累人。
眼下已是辰时三刻,离拜帖上的时辰还差半个多时辰,沉吟后,沈筝道:“派人去回话吧,本官扫榻以待。”
她还挺好奇,经过洄河验收一事后,陛下和吏部将蒋至明派去何处,担任何职?
这一疑问,直到蒋至明携蒋夫人到来,都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蒋至明卖关子。
“沈大人,人生何处不相逢?”他笑吟吟地饮下一口茶,收到自家夫人眼刀后,又轻咳道:“我与沈大人同朝为官,往后定能相见,沈大人不必惦念。”
“......”
沈筝无语凝噎。
她倒也不会特意惦念。
看蒋至明这卖关子的模样,她心中猜测,他的赴任之地,恐与自己有关系。
故她问道:“蒋大人的赴任地点,可是柳阳府?”
蒋至明直接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绝无可能!”
蒋夫人怨他不会说话,补充道:“沈大人,我们家老蒋,没那个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