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郎生性多疑，即便签订了黑暗契约，她也不会将全部信任轻易交付。
在筹备那五件作为“定金”的超阶资源之前，她启动了埋藏在审判会内部以及一些灰色地带的暗棋。
这些暗线等级不高，大多只能接触到内部通告和人员调动等非核心信息。
而那些“合作者”则更为隐蔽。
他们并非黑教廷成员，只是些利欲熏心，凭借职位之便贩卖情报的蛀虫，通过层层中间人传递消息，难以追溯源头。
撒郎的询问极为谨慎，她没有直接打探“鹰扬”或“煞渊”，而是从侧面探查审判会高层近期的关注重点和人员调配动向，尤其是帝都最高审判会和古都本地审判会的异常活动。
想要对付煞渊这种级别的威胁，人员的调动肯定不会少。
只要有所动作，肯定出现马脚。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下除外。
那就是禁咒级强者和小批量超阶法师调动，这就很难被发现。
几天后，零散的情报汇总而来。
帝都方面，一切如常。
最高审判会的日常通报中，未见任何针对“煞渊”异动的特殊部署或预警提升。
他们最近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些边境纠纷上。
古都审判会内部，虽然对城外亡灵活动的加剧有所警觉，增派了巡逻班次，但普遍将其归因于某种周期性的活跃。
高层会议记录中，并未出现将此事与“煞渊”靠近古都进行深度关联的迹象，更无大规模调集力量，准备应对浩劫的征兆。
这些反馈，都与鹰扬声称“未将情报泄露”的契约内容相互印证。
“哼，果然如此。”安全屋内，撒郎放下手中的情报汇总，兜帽下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什么铁面无私，什么忠诚信念，在绝对力量的诱惑和个人实力提升面前，终究不堪一击。”
她清晰地感受到灵魂中那份黑暗契约传来的坚固束缚感。
这份约束是双向的，既锁死了鹰扬，也意味着她必须履行承诺。
这让她对鹰扬的“叛变”更多信了几分——若非走投无路且利欲熏心，谁敢签下这等卖身契？
然而，首批五件超阶资源还好说，动用一些黑教廷的储备和隐秘渠道尚能凑齐。
但剩下的五件，尤其是要符合鹰扬要求的、能对超阶法师实力有显着提升的精品，则让她感到了压力。
“文泰……”
撒郎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那位已故的丈夫，留下的遗产和人脉网络，是她手中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如今，或许不得不再度动用这些关系，或者亲自去谋划一些危险的获取途径。
仅仅依靠金钱在市面上收购，不仅效率低下，还容易暴露行踪。
就算能买到，大多也只是【星河天脉】这类刚触及超阶门槛的资源，如果全是这种超阶初级货的话，鹰扬绝不会认账。
这迫使撒郎必须确保古都计划的关键步骤能够成功，否则将是双输的局面。
但更可能是单输。
毕竟不管计划成不成功，她都得交出那十件超阶资源。
只有计划成功，才能弥补她支付资源的损失，并为她后续的行动提供掩护。
否则，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芝麻没了，西瓜也没吃上。
古都表面上维持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市民们依旧为生活奔波，法师们依旧在城墙内外与妖魔搏杀。
鹰扬知道，这份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他清楚，撒郎交付首批资源，只是这场博弈的开始。
真正的较量，将在“煞渊”被彻底引动的那一刻展开。
他不仅要吞下黑教廷的全部超阶资源，阻止他们教内诞生新的超阶法师。
更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这个邪恶组织致命一击。
他的目标名单上，吴苦是首要铲除对象。
至于撒郎……
鹰扬眼神微眯，文泰留给她的保命之物确实麻烦，但在古都这盘大棋中，只要计划周详，未必不能逼她用掉一次。
任何保命手段，都绝非无限使用。
......
古都的阴霾被暂时甩在身后。
鹰扬没有多做停留，在首批的五件超阶资源拿到手后，便悄然登上了返回帝都的航班。
他现在用的身份与来时的不同，同样是伪造的。
帝都，依旧是他离开时那般庄严肃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与古都的死寂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鹰扬回到自己住处，卸下伪装后，直接来到了赵部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赵先森正伏案批阅文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鹰扬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如同沉默的山岳。
赵先森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这才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鹰扬，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古都那边，情况如何？”
他知道鹰扬此行是去和撒郎做交易，收获肯定不会小。
鹰扬神色平静，将自己此行“明面”上的行动和收获进行了汇报，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撒郎已经上钩。我以对帝都处置不公，晋升禁咒资源被卡为由，表现出强烈不满与叛变意向，成功与她建立了联系。”
赵先森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她信了？”
“信了七分。”鹰扬点头，又接着说道：“她生性多疑，进行了多方试探和情报核实，还与她签订了一份【黑暗契约】。”
“黑暗契约？！”赵先森眉头猛地皱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凝重：“内容是什么？代价如何？”
他深知这种契约的恶毒与不可逆性。
“核心内容是保证我未曾、也绝不会将‘煞渊’与黑教廷计划的关联情报泄露给第二人。”
“代价是灵魂束缚，违者永堕黑暗。”
鹰扬语气依旧平静解释。
赵先森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明白这份契约的风险，也相信鹰扬敢签，必然有其把握和更深层的考量。
他没有追问鹰扬如何规避契约追溯，这是属于鹰扬自己的底牌，他选择信任。
“值得吗？”赵先森沉声问道。
他不清楚鹰扬怎么躲过【黑暗契约】的追溯，但付出的代价肯定不会小。
赵先森并不知道鹰扬拥有完美躲过所有的灵魂探查和契约签订，所以才会选择不询问。
在他的认知里，没人任何生物可以躲避这一铁律。
直接默认违背【黑暗契约】，就需要付出代价。
但代价的支付不必完全照契约规定来，甚至可以绕过契约，直接与掌管黑暗位面的黑暗王协商，以其它事物替代支付，从而规避契约的惩罚。
“值得。”鹰扬回答得毫不犹豫：“首批五件超阶资源已经到手，契约也锁死了她必须支付剩余的五件。
这十件资源，足以极大削弱黑教廷的储备，延缓甚至打断他们培养新晋超阶的高层战力。”
十件超阶资源！
即便是赵先森，听到这个数字，眼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绝对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对黑教廷的打击是实质性的。
其价值难以估量。
赵先森看着鹰扬，目光深邃：“你做得很好，比预期的还要好。”
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这黑暗契约……终究是隐患，万事还需以自身安全为重。”
“我明白，部长。”鹰扬微微颔首。
这时，他话锋一转，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肉痛”，从空间魔具中取出那五件超阶资源，整齐地放在赵先森的办公桌上。
“部长，这是此次任务缴获的首批五件超阶资源。”鹰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却又显得无比郑重：“按照规矩，理应上交组织，统一调配。”
他这番举动，既是遵守纪律，更是主动上交“投名状”，表明自己毫无私心。
同时也是在“卖惨”，你看我为组织付出了这么多，连黑暗契约都签了，好不容易弄来的资源也毫不犹豫上交。
赵先森看着桌上那五件超阶资源，又看了看鹰扬脸上那副“忍痛割爱”却又强装坚定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好笑又有些感慨。
他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鹰扬这点小心思？
他没有去看那些资源，而是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鹰扬，缓缓开口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次任务，你冒了奇险，更是以自身前程和安危为赌注，这些资源是你用命换来的。”
又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组织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这十件资源，你上交两件即可，剩余下，留作你自身修炼和发展之用。这也是你应得的。”
鹰扬脸上立刻露出“惊讶”和“推辞”之色：“部长，这不合规矩！我……”
“这是命令。”赵先森打断了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你们也需要尽快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更复杂的局面。”
“资源只有在需要它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是！多谢部长！”鹰扬这才“勉强”接受，脸上适当地流露出感激之情。
他听出赵部长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他需要培养听从自己命令的超阶下属。
不然很多事情不好办。
“嗯，”赵先森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五件超阶资源：“既然要上交两件，你就从这五件里选，剩下的，你自己收好。”
鹰扬目光扫过桌上罗列的五件超阶资源，心中早已有数。
他把【地心火玉】和【陈旧卷轴】留了下来。
一件是可以把体内的魂种火焰晋升为天种，哪怕只是小天种也可以晋升为大天种。
一件是把保命加持到极致的卷轴。
在挑选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在另外两件标注着【星河天脉】和【蛮荒犀甲】的资源上停顿了半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这个小动作，自然落入了一直观察着他的赵先森眼中。
赵先森心中了然，鹰扬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暗示他：剩下的资源里，有更珍贵，价值更高的东西，他鹰扬“识趣”地没有选择，而是将其留给组织，或者说，交还给他赵先森本人。
这份“懂事”和“忠诚”，让赵先森心中更是受用。
怎么说后续的禁咒资源是他全力为鹰扬争取的。
肯定不希望鹰扬晋升禁咒后，不认他赵先森这个情。
“剩下的资源，你妥善利用。”
“有不合适的资源，可以拿到库房换。”
“古都之事，还需你多费心。”
“有任何需要，直接向我汇报。”
赵先森不动声色，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
“是！属下明白！”鹰扬立正敬礼，声音铿锵。
离开赵部长办公室，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上交两件普通的资源，既遵守了规矩，表了忠心，卖了惨，又保下剩余的八件超阶资源，还进一步巩固了与赵部长的关系。
这笔交易，对他个人，都是利益最大化。
或许不少人觉得，鹰扬背后是李饶，势力足够雄厚，无需如此刻意讨好赵先森。
但鹰扬想说：禁咒资源哪有那么好拿？
加之本体本就无需为资源烦忧，却仍盼能多些，实力底气越足，路才走得稳当。
眼下他其实大可什么都不做：依仗天赋，赵先森也必定会全力推举他冲击禁咒。
可鹰扬偏不愿如此。
有分身护持还畏首畏尾，这般活着还有何趣味？
自然是挑最危险的事去做，才不算白来这方世界。
汇报结束，鹰扬在帝都只停留了一天，便再次动用伪装身份，悄然离开了帝都。
就在他伪装后的超阶气息刚刚离开帝都管辖空域后不久。
帝都某处被重重魔法结界笼罩的地下监控室内。
数面巨大的魔法光屏上正显示着帝都及周边区域的能量流动图，其中一个刚刚黯淡下去的光点，正是代表着鹰扬离去的方向。
监控室内，几名气息渊深如海，看似普通老者的强者，正随意地坐着，品着茶。
其中一位穿着宽松唐装的老者抿了口茶，呵呵一笑，打破了沉默：
“这小家伙，又偷偷摸摸跑出去了。”
“这伪装术倒是越来越娴熟了，要不是小赵提前打过招呼，就凭他这鬼鬼祟祟的超阶气息在帝都晃荡，咱们这几个老家伙，少不得要‘请’他回来喝杯茶，好好聊聊人生。”
“可不是嘛。”
“小赵把这小子当宝贝疙瘩藏着掖着，生怕我们抢了他的功劳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确实是个异数，胆子大，心思缜，这次愣是从撒郎那抠出十件超阶资源，真是后生可畏啊。”
另一位身着军装、肩章却空白一片的老者也笑了笑，语气更着调侃。
“资源倒是其次。”另一位气质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关键是这份胆识和谋略，以及对局面的掌控力。”
“假以时日，禁咒可期。”
“小赵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几位强者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那些魔法光屏，只是偶尔扫过鹰扬离去方向时，眼中会闪过一丝期待与淡淡的守护之意。
在他们眼中，鹰扬已然是一位注定成为禁咒法师的存在，值得他们暗中关注，和给予必要的庇护。
至于派系间的争斗，只要不影响鹰扬的禁咒晋升前程，他们懒得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