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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声摇碧水江藏意(词牌,水龙吟)

人在船上,如当年随着小楼开鉴宝会一样。往北行,这回一路不停。

蔡鹮问他,为何不乘云飞了。杨暮客说修土德,养土生金,飞起来不好。

蔡鹮又问他,那干嘛不走陆路。杨暮客说修土德也不能扔下水德不管,依旧是双管齐下。

船上雇工都是蔡鹮去协调,杨暮客只是静静站在窗前看风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得以放松。

蔡鹮推门,“道友想谁了?是那个姑娘么?”

杨暮客憋着笑,“哪个姑娘?”

她身姿婀娜地进屋倒茶,“还能哪个姑娘?青姑娘?白姑娘?”

哟。她把清白连着,这暗里刀锋……好刁钻的嘴巴。杨暮客只得低头躲着,“定然想了……这一路,贫道就认识那么多人,难免去想。”

蔡鹮长叹一声,“那当真是可惜。婢子当年以为,这屋里还要多俩伴儿呢?倒是省了寂寞冷。”

“你这一会儿道友,一会儿婢子的。你到底算哪边儿的?”

蔡鹮哼声道,“哪边都不算!全真您说的与我想的不一样。那我还不好好思量?既是婢子又是道士。我也犯愁呢,不若您帮我定个身份?”

杨暮客只能闷头喝茶不说话。

船只冲破大雾,上方是铁锁金桥。

可如今桥上的祭金小锁都没了,江女神教没了。北上一路的淫词浪曲,当真是大煞风雅。

夏时涨水,但碧波之下能看见一两丈下面游动的鱼儿。还有隐隐约约一股黑气,龙骨之煞似是要在这条骨江上永远盘踞。

杨暮客捏着茶杯,一杯清茶泼出去。只见小道士眼中金光一闪,茶水蕴含的法力从水流中散开,与那些龙骨煞气混合抵消。

青蛟河主感应到有修士做法,赶忙出水府查探。见着是小道士消解煞气,水中化作人形躬身作揖。

今年祭江河的时候,看来可以少丢些许人命。

没几日,便抵达了运河口。

小楼当年前头修整的大堤依旧坚实耸立。来往货船匆忙,杨暮客站在屋中静静看着。

他看见有人为贾小楼立了生祠,尊小楼为娘娘。

淡淡的香火气飘散在了半空,无人来取。

小道士心中便琢磨,要不趁了夜里放出梦虫,让那些人都晓得贾小楼便是朱雀行宫祭酒?但转头晃晃脑袋道一声算了。

若让小楼姐知道他自作主张,还不撕烂他的耳朵。

夏日里,蔡鹮又做好了一件纱衣送进屋。杨暮客干脆把道袍变作水韵,贴合在身上。旁人根本瞧不见。穿好了纱衣再穿那半袖长衫。

蔡鹮美滋滋地打量着小道士,“你的皮弁呢?玉冠呢?”

杨暮客皱眉,“忒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快快拿出来戴上。”

杨暮客嘿了声,“穿得这般鲜亮,你又要骂我出去勾人。我又不出屋,打扮作甚?”

蔡鹮赌气道,“本姑娘看着顺眼!不成吗?”

“成……”

杨暮客把玉冠塞到她手中,让她帮忙梳头。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十多年前,他在这江边上行了加冠礼。如今他又戴着那玉冠望着江边。

杨暮客背脊发麻,好似看到了一条来时路,也看到了一条归去的路。

原来,这便是还愿!

因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莫要忘了……

杨暮客被蔡鹮拾掇完轻轻起身,手中多了一把玉骨折扇,刷地一声打开。

扇面上写着,“玉树临风”。

蔡鹮噗嗤一笑,“您就老实在屋里待着,若是出了门,隔着十里怕是都有浪货能闻见您的腥臊味儿!”

越往北,风越大。

吹得江浪起伏,吹得白花阵阵。

船中的杨暮客静静打坐,闻到了妖精的味道,指尖掐着御水诀,挑起一根丝线。

一只鱼妖才将人吞下去便被水线开膛破肚。

水中恍然醒过来的渔夫拼命地往河面的波光粼粼去游。

鱼妖的鱼鳔被水线勾破了,慢慢沉入江中的黑影之中。一双殷红的眸子就此黯淡无光。

哗啦,一群人把渔夫拉起来。

“老李!老李!没事儿吧。那么大一条鱼,你死拉着网作甚,放它走啊!”

“快。拉我上船。”

杨暮客所在的楼船与那渔船交错,老李躲在楼船的阴影下奋力喘息,“可惜了我的网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楼船在盛夏时节,停在了江口。

“这位姑娘,咱们的船只能送到这儿。在往北就是出海口。要有官家的水路票。您二位要下船慢慢走,海口有出海的渡船,前往中州北岸的各处港口。不过价钱都不便宜,可比不得我们内河。”

蔡鹮打发了船东,随着杨暮客戴着遮阳斗笠下船。

杨暮客伸手摸了下衣襟,“啧,咱俩没钱了。这可咋整。”

蔡鹮咬牙切齿,“败家东西。若不是你有个好姐姐,你怕是整日都得往林子里钻,去挖野蘑菇。”

“可别说野蘑菇了,你还不是一样,挖毒草吃。贫道没咋地,你上吐下泻。”

杨暮客干脆掏出扇子,刷地打开,上面写着望闻问切,觉着不对,翻个面。

占问卜算。

小楼当年评价他,一贯一卦忒便宜。如今他依旧一贯一卦。只占不算,只言明,不指路。一晌午,便收了两贯钱,也算有了吃住的用度。

海口城市喧闹不已。

杨暮客循着妖精味儿,却来到了神庙中。

里头住着一只已经化形的狻猊。

庙里正堂是白玉麒麟,那白玉麒麟低头朝他媚眼一笑。一旁蹲着一个小狻猊。

想来这小狻猊便是萧汝昌。

杨暮客问庙中老者,“你姓萧?”

老头打量杨暮客许久,怯生生地问,“您……您是紫明道长?”

“你该叫一声上人。”

“是是……小妖乃是族长挑出来镇守此地神庙的护法。紫明上人,您怎么回中州了?您不是归山去修行了吗?”

蔡鹮上前,“我家道友此番是下山还愿。筑基有成,修三花,定神魂。”

那狻猊大惊。这才十多年……据说族长和小道士立约的时候他连筑基都没。这眼瞅着就要定神魂了?这人是吃了仙人的肉吗?怎么修行这么快?

杨暮客拿着扇子把蔡鹮拨到身后,“此番的确是为了还愿而来。并且企仝真人与贫道有约,要去合悦庵访道。我下山身无分文,世俗难走。不若神官帮忙指路,贫道该如何去合悦庵?我若平白去掐算真人因果,一是怕忤逆了真人,二是怕自己遭反噬。”

那老头赶忙上前去关神庙大门,把休业的牌子挂在铜卯上。

而后他跃起往地上一趴,变成一头松毛大狗。

“上人乘着我去,我把上人送到合悦庵山外。”

杨暮客抱着蔡鹮骑上大狗,一路疾驰。走了不过半日便抵达了海外。

“小神只能送二位于此,渡海还需上人演法。”

“嗯。你快快回去吧。边境之地,提防妖精要紧。”

“是是是……”

待那大狗飞奔而去。蔡鹮眉头紧锁。

“道友,狻猊不是狮兽吗?怎么是条狗?”

杨暮客哈哈一笑,“狻猊乃是龙子。至于是狮是狗,还不是它自己选的如何显露本相。反正松毛有角这个特征在,谁也不能说它不是狻猊。”

说罢杨暮客拉着蔡鹮踏浪而行,脚下海水化作鲸鱼模样,用鼻尖顶着二人直奔云雾中的一座仙岛而去。

那仙岛水意丰沛。

纵然此时已至盛夏,但此地距离寒川太近,凉风拂面。一轮大日虽晃眼,却不热。

才近前数里处,便觉着香氛扑鼻。

杨暮客脚下的水型鲸鱼溃散,变作一条晶莹之路。

这是有人来迎接了。

水路上彩蝶纷飞,蔡鹮惊喜地看着海中美景,水涌金莲。一朵朵尖刺金莲绽放,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一个极美的女子身着桃粉道袍站在水路上,欢喜相迎,“合悦庵恭迎紫明上人前来访道。”

杨暮客则上前,“贫道紫明,拜见高修。不知真人道号,可否赐教。”

“不敢不敢,我道号明福。是这草堂的掌门,如今已经合道近千年。我家灵兽得遇上人,莫大的缘分。此番上人来访,当真是荣幸之至。”

“原来是明福师兄,师弟冒昧来访,不曾带着访礼。还望师兄见谅。”

“师弟不必客套,快快来吧。”

明福话音一落,便领着二人来到了仙岛之中。

这岛中虫鸣阵阵,四处可见花田果儿田。

“我合悦庵,专门为天道宗提供灵食。遂养了些许虫儿。这些虫儿已经与虾元孽种不同,遂化妖也不惹气运之害。与师弟有论道之约的企仝,便是庵中的果蝇王虫,修历数千年,终于合道成功。”

“哦?不知企仝真人何在?”

“师弟若是想与旧人相聊,稍后便请你过去。当下咱们先给道祖敬香。”

一如既往,按照科仪敬香礼拜。

因为庵中都是女子,蔡鹮一时间五味杂陈。她不禁心头问,为何偏偏她便不能修行,只是杨暮客的有缘人呢?又见坤道皆身姿修长,更觉自惭。

那些个女冠也待她恭恭敬敬,并未因她是凡人而有丝毫怠慢。

如此这般,才叫她好受了许多。

杨暮客那边行科,她在这边吃果儿饮茶。忍不住问坤道,“道友,不知有没有长高的灵食。”

两个坤道彼此对视,“有是有……但那是筑基百日调理身体用的。怕是道友吃了也没用。”

蔡鹮不禁又叹口气,凭什么她就要比别人个子都要小些。平日里看杨暮客都要抻着脖儿去看,当真累人。糖水入口,味道竟有些熟悉。喝完了蜜水,又拿起一个糕点尝尝。

哪知那坤道开口,“道友想来在别处吃了我家的蜜水,如此肌肤透亮,身上还带着蜜香。这回尝尝新鲜的。”

蔡鹮顿时张大了嘴巴,原来在费麟的神国里她竟然一直吃的是荤。她平日还只当那是糖水呢。

“道友,这虫乳糕可与你吃过的不一样。因为花粉离了海岛就要变质,所以送出去的虫乳糕都没有花粉。”

蔡鹮茫然地问,“虫乳是什么?”

“便是蜜蜂幼虫做得糕点。”

哕。蔡鹮一声干呕。难不成这俩道士是故意的。

“贫道修全真……怎么全是荤腥的。”

两个坤道噗嗤一笑,“全真?吃素便是全真吗?吃不到肉,还不是要丹药找补。”

蔡鹮顿时低下头去,眼中含泪。

杨暮客被人送来,合悦庵的理事见自家徒儿惹得那俗道梨花带雨。

理事柳眉倒竖,上前大骂,“尔等怎么招待贵客的?作甚能弄哭了上人的道友?”

蔡鹮抹泪抬头,“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不争气。这位道长莫要错怪了两位姐姐。”

杨暮客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当年为啥门下俗道非要把蔡鹮弄个全真道籍。他便上前圆场,“我这长老带着门下俗道巡游,些许戒律算不得大碍。云游途中,修心为主,戒律为次。诸位不必自责,理事也不必动怒。无妨。我独自劝劝便好了。”

理事揪着两个坤道匆匆离开。

杨暮客大大方方落座,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好吃。”

蔡鹮呜呜地哭着,忽然噗嗤一笑。

杨暮客叹息一声,“你当年若是想忘了过往,修全真无所谓。若如今不想了,贫道这就给你批个条子。你再不是全真,是我上清门下,俗道观的坤道。行了吧?”

“那你还不快批!”

“是是是……”

杨暮客把那盛着糕点的蜡纸拿来,指尖灵光一闪。

上清门观星一脉长老,紫明。特此批示,俗道蔡鹮不遵戒律,自此不修全真。而修坎术科仪。

蔡鹮一把抢过蜡纸,看着上面金光闪闪的字迹。

“你如今倒是练了一笔好字。”

企仝在外探身,杨暮客赶忙起身掐子午诀揖礼,“真人快快入内,您是主贫道是客。”

企仝进去落座,“我哪里能做主,上人可莫乱说。吾乃守门灵兽……”

杨暮客低头轻笑,“化形成人,贫道眼中便是人。”

蔡鹮身子一僵,企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别人宗门里说出这话,便不再是闲话。而是他杨暮客的道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