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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下午两点,一场暴雨过后,炽烈的太阳重新高悬当空,照在特工总部灰扑扑的水泥楼顶上,非但没能带走暑气,反而让大院内外热得如同蒸笼一般。

门口的守卫因着潮热与困乏,越发的失了耐心。

刘顺推着空板车走出特工总部侧门。守卫粗暴地翻检着他的口袋和板车底部,甚至让他脱下鞋子检查鞋垫。

“这个点去市场?”一旁的守卫队长王胖子叼着烟卷,眯眼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瘦小的杂工。

“是、是的,长官。”刘顺点头哈腰,“厨房大师傅说要买十斤猪肉、二十斤活鱼,还要些时鲜蔬菜..……说是几位处长晚上要小聚,所以必须要最新鲜的。”

“少拿上头来压我!”王胖子一脚踹在板车上,“两小时内必须回来,超过时间老子扒了你的皮!”

刘顺连连称是,推着板车快步离开。

二十分钟后,刘顺出现在了一处四下无人的暗巷,他小心翼翼环顾了一下四周,抹了一把额颈的热汗。

随后他将手指用力探入咽喉,随着几声干呕,他从喉咙深处吐出一截牵着细线的中空竹管,刘顺手指发颤,紧紧捏住竹管塞入怀中。那紧贴着肋部的硬物似乎正在隐隐发烫,烫得他血脉贲张,心如擂鼓。

*

菜市场人声鼎沸,人流如织。刘顺按照采购单买齐了猪肉、活鱼和各种蔬菜,最后停在一个卖青菜的摊位前。

“芹菜怎么卖?”刘顺问道,手指在板车把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戴着蓝帽子的菜贩头也不抬:“两角五一斤,长官要多少?”

“来三斤。”刘顺递过钞票,一纸书信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夹在了纸币中间,“给我挑些新鲜的。”

蓝帽子菜贩接过钱,动作自然地塞进围裙口袋,“给您称好了,新鲜着呢。”他递过芹菜,眼神在刘顺脸上快速扫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交易完成。刘顺推着满载的板车往回走时,后背却已然湿透。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去想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什么——他只知道,给了他那笔巨额财富的人告诫过他,知道得越少,活得才能越长久。

————————

有了枕头作借口,张怀月顺理成章睡到了中午才起,随意收拾一番,这才走出客房。下到一楼,又穿过繁复曲折的走廊来到小饭厅。

斑驳的天光透过高大的玻璃花窗,洒落在暗红色的波斯地毯上,让小饭厅显得富丽又静谧。

廖三太太此时正独自一人用着早午饭,见张怀月进来,抬了抬眼皮道:“可算起了?再晚些,这早饭可就要撤了。”语气虽嗔怪,却又似乎透着几分关爱。

此时已近正午,虽说晨起时在床边吃了点糕点垫了垫肚子,但看见桌上精致的蟹黄小笼包和晶莹剔透的虾饺,仍是让张怀月胃口大开。

她就势在廖三太太对面坐下,笑着撒了两句娇,这才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开始用饭。

“怎么不见瑞宁妹妹?”张怀月夹起一个虾饺,状似随意地问道。张先志公事繁忙,堂弟张瑞熙也要上学,只有堂妹瑞宁中学毕业后,一直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宜,此时应当是在家中才对。

廖三太太鼻子轻哼了一声,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去同学家了。”她低头喝了口粥,又补充道:“说是要讨论什么英文功课。”

张怀月略挑了下眉,她来张公馆的次数已算得上频繁,但这堂妹却时常不在家中。每回问起,十有八九都是去了同学家。即便是个木头脑袋,怕也能看出这堂妹与家中关系不睦,何况是张怀月这般玲珑心窍。

只是廖三太太显然不想过多提及此事,张怀月自然便也只能顺着话头转了话题:“婶娘家的大厨做的这虾饺真是地道,虾肉鲜甜弹牙,皮又薄得透光。”

廖三太太自是顺势揭过,笑言道:“喜欢吃,回头就让厨子多做几回。”

张怀月显出一派欢喜模样,又作娇恭维了几句。

吃过饭,两人从饭厅挪到户外花园。此时园子里的玫瑰开得正艳,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

廖三太太在藤椅上坐下,示意佣人上茶,张怀月则在一旁草坪上来回踱步消食。

两人欣赏着远处喷泉溅起的水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从最近的天气转到新开的百货公司,又说到时下流行的旗袍款式,悠然地消磨着午后时光。

这时,一个女佣过来通报。

“有念辰小姐的电话。”

张怀月略感诧异,方彦之不在,谁会把电话打到张公馆来。

她与廖三太太告了声失陪,便进屋去接起了电话。

一道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带着些许电流杂音。

“太太,您从永安公司那订的花边纱料送来了,送货的人说是需要您亲自签收。”

是容婶的声音。

张怀月闻言,却是手指微微收紧。她昨日出门前明明告诉过容婶,自己要在叔婶家住上两三天,让她暂且休息几日,又怎会有什么花边纱料送到家里来。

“是吗?”张怀月的声音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我回去看看,那批货是从哪家店送来的?”

“说是法国商人梅西耶的货物,太太。”容婶答道。

‘法国商人梅西耶’,听到这个名字,张怀月的心跳骤然加速,“知道了,让他们等着,我这就回去。”

张怀月挂断电话,转回花园去与廖三太太告罪,“婶娘,我得回家一趟,之前订了些料子,送货的上门了,我得回去看看。”

“这么急?吃了饭再走吧。”廖三太太放下茶杯,关心了一句。

张怀月脸上挂着一抹无奈,“是挺贵重的料子,佣人做不了主,得我亲自签收。”

廖三太太没做他想,只道了句,“那你路上小心。”

张怀月于是快步上楼换衣服。十分钟后,她穿着一件墨绿色旗袍,戴了顶遮阳帽走出大门,叫了辆黄包车直奔自己位于马思南路的寓所。

————————

花园洋房的门口此时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陌生人或是车辆,张怀月下了黄包车,借着付钱的当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打发走黄包车师傅,张怀月拉响了门铃,容婶打开门看到是她,露出了惊喜神态。

“太太!”

张怀月冲她点点头,“进去再说。”

等门关上,容婶便迫不及待地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个叠成小方块的纸条,“我上街采买时,市场上那个卖菜的老李塞给我的,说是‘方先生给太太的急信’。”

容婶很清楚主家先生太太有很多秘密,也从来都自觉地不去打探,这还是头一回被动地参与其中,因此十分紧张。

张怀月接过纸条,指尖触到容婶粗糙的手掌时,发现对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安抚地拍了拍对方手臂,然后才问道:“有人跟踪你吗?”

“没有,太太。”容婶赶紧摇头,“我按照先生吩咐的,接了信后依旧照常采买,绕了两圈才回来,还在咖啡馆坐了半小时。”

“做得很好。”张怀月点点头,“你现在去厨房,煮一壶咖啡,然后就可以离开了。记住,这两天不要靠近这里。”

支走容婶后,张怀月立即快步上楼,进入书房紧锁房门,随后从书柜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一本《三国演义》和一支铅笔,开始破译密信。

纸条上的文字看似普通家书,但每隔三个字取一个字,再对照《三国演义》1923年再版的金圣叹评本的特定页码行数和字数,就能拼出一份完全不同的情报内容。这是她与方彦之从山城出发前,便由军统特务培训过的解密方法。

破译过程持续了二十分钟。当最后一行密文被解开时,张怀月的眉头紧紧皱起,盯着译好的情报,胸口起伏。

确认将情报内容一字不漏的牢记在心中,张怀月将密报撕成碎片,扔进一旁烟灰缸,划燃一根火柴。火苗吞噬纸片的瞬间,映照出她眼中晦暗难明的微茫。

纸片很快化为灰烬,张怀月倒上半杯残茶,搅散灰烬后走进洗手间,将灰水倒入马桶冲走。

回到起居室,张怀月站在窗前陷入沉思。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十分钟后,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做完这一切,张怀月进入卧室,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小皮箱,打开后里面是各式化妆用品和几副不同款式的眼镜。她精心挑选了几样,放入一个提包。最后,她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检查了弹匣,将之藏在了旗袍特制的暗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