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雨一剑断开令襄打开的空间裂缝,长剑横在他身前,冰冷的寒气几乎立刻就要将其冻住。
令襄即刻抬手,又是撕开一道裂缝!
无妄飞身而上,同样一剑斩下。
此人脸色微变,后退一步,刚想瞬移离开,五张符箓却出现在周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困住。
秦章见势不好,欲要逃跑,无奈身上有岁南下的魔咒,刚闪身到城主府上空就被一道魔气锁链拉回岁南身边。
而岁南却十分兴奋。
距离辛莲上次见到他,已是十二年,岁南依旧是合体中期修为。但他一点也不惧怕大乘期的辛莲,甚至十分激动,满心都是即将寻回心心念念的小尸鬼的兴奋。
曲云昭、雁来月和洛南枝因十样锦感知到辛莲的气息,被其快速带到流相门时,看见的就是生死不知的楼煜、斩杀大魔的辛莲。
十样锦调用神力,带着人追着辛莲气息而去。
雁来月等人根本来不及问楼煜什么,但也都能看出发生何事。
一行人瞬息抵达血狱,大乘修士的气息太浓了,足够十样锦发现辛莲在这里。
而此刻,大陆上许多人的视线也追着辛莲来到血狱。
楼煜身受重伤,去了大半条命,就靠及时吞下的那些丹药和伙伴们塞过来的宝物吊着命。雁来月和洛南枝一左一右搀扶他,身侧的曲云昭握紧神弓,以防不测。
三人一弓冲进美人乡,堪堪停在空中,就见辛莲踏空于城主府上,下方站着岁南与秦章。而她周围,已是数不清的邪修。
“二十八岁的大乘修士?怕不是邪修吧?!哈哈哈!”
“我们再邪,修为可没她升得这么快!指不定是有什么宝物!”
“哦!就和那神器差不多!”
许多人注意到曲云昭等人,如饿狼伺肉。
岁南抬手一招,城主府的诸多侍卫跃上屋顶,提着武器准备进攻。
辛莲抚手一推,被困着的令襄霎时移到一处角落。她看着岁南,却是对这些邪修说话。
“我的目的是岁南和秦章,与你们无关。但你们如果执意阻拦,我也不介意大开杀戒。”
辛莲眼尾微红,周身杀意弥漫,加上这至高的修为,确实让所有邪修们心有惊惧。
邪修怎会在乎岁南和秦章的死活,怕是更乐意见这两人陨落才是!
但他们向来是刀尖上舔血,宁多杀人,也不愿放过人。一边害怕辛莲,一边也觊觎她,不太相信年纪这么小的修士竟然是大乘期。
有人后退,但还是有几个不怕死的不动。
“诸位!我们不妨一起上!她虽是大乘,但只有一人!且解决了她,再夺了神器!岂不快哉!”
邪修从不讲究什么合力杀敌,再公平分得宝物,此刻竟然也学了正派这一套,可见面前的诱惑有多大了。
血狱独立四方大陆外,修为高深的邪修也不少。因着辛莲的出现,此刻暗处,几道渡劫期的气息隐隐若现。
曲云昭已经准备搭弓,但比他更快的是,辛莲只是略微抬手,那领头叫嚣的合体期几人就化为一捧捧血雾,如散开的血花。
暗处的人没有动静,城主府那些被岁南魔化的侍卫们却冲了上来,辛莲再次抬手,剑气形若闪电,无数残肢肉块如雨落下。
濯枝雨和无妄齐齐发动,双双刺向岁南和秦章。
秦章虽是大乘期,但他本身就受心魔多年折磨,之前能在南华逃开翟秋声等人的抓捕,是因他身上魔气颇多,但来到血狱后,这些魔气就消失不见。加上这几年,岁南经常折磨他,已是外强中干了。
两人都无法逃开辛莲的掌控,双双一剑穿心。
辛莲心中浮现一丝快感,这仇报得也太容易了,容易到她都觉得强行将修为提升到大乘,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秦章和岁南给二师姐和五师兄、梓婷姐带来了那么多痛苦,不能让他们轻易死掉。
辛莲如是想,勾了勾唇角。
再设一套符阵困住岁南,辛莲先向秦章下手。
无妄落下,斩下秦章的双手和双脚,浓黑的血液从他的伤口流出。
剑光迅疾如风,片片落在秦章肉身之上。
凌迟。
一下又一下片开秦章的血肉,却又给他灌入灵力,令血肉再生,其人反复死去活来。
纵然他是大乘,能忍受肉体痛苦,此刻也不免发出惨叫哀嚎。
翟秋声和念七壬等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云行舟等人更多的是心疼,念七壬仔细端详辛莲,透过她露在外面的气息,隐隐察觉到那即将到来的问心劫,顿时身形一晃。
“师……”云行舟立刻扶住他。
念七壬脸色微白,咬了咬唇,紧紧盯着辛莲。
他要如何做?
现在就带莲莲走?
不可能的。辛莲心中恨意颇深,如果此时带走她,那些恨意无法发泄,又加上他的离去,辛莲岂不疯魔?届时一念入魔,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但如果任由她继续,说不定还有变数。
念七壬闭了闭眼,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看着那单薄却为阿舟他们撑起一片天的身影,心中涌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由她去吧。
这十几年的恨意,不能困住她一辈子。
辛莲脸上笑意不浅,杀意晦深,下手残忍,简直比周围无数疯狂叫好的邪修还邪气。
秦章似是知道辛莲绝不会放过自己,扭头朝着冷眼旁观的令襄大喊。
“你不是大魔吗?你快动手啊!你答应过的,带我去魔族!”
任凭他如何喊叫,甚至是哀求,令襄始终一言不发。
“还能疯叫?看来还是不够痛啊。”辛莲低低道,再次出手。
一道手掌虚影抓向秦章,从他体内将气海绞碎。
“啊啊啊——”
秦章痛得身体弓起,眼眶都撕裂了一般。
手掌抓出那个小小的元婴,一点又一点撕裂着。
秦章的惨叫在一片寂静中回荡。
辛莲眼中血色更浓,槐安再也忍不住,踏出一步。
“大人的仇,就该大人来报。师妹,将他交给我吧。”
身缠红线,手撑红伞的女子出现在辛莲身边,捏了捏她的手。
辛莲一滞,有些不敢转头,遑论回头去看。
她面前,是身受折磨的秦章,可脑中浮现的,却是那被封在冰冷棺椁中的无头女尸。
不止是她,师姐和师兄们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好。”
她落在地上,走近了秦章。
那元婴瞬间被撕碎,秦章来不及尖叫,辛莲已经一掌落在他头顶上。
灵力疯狂涌入他体内,将灵脉寸寸断开,甚至一丝力量将其灵魂都狠狠撕开几道口子。
灵锁缠上这块死不死活不活的烂泥,辛莲将灵锁另一头递给槐安,依旧垂着眼。
槐安平静看了眼喘气不止的秦章:“我带他去了却最后一笔账。”
槐安带着秦章飞往东门。
辛莲转身,看向岁南。
濯枝雨已经撕碎他的躯体,岁南化成一团浓稠的魔气,拼命撞着身前的符阵。
辛莲正想动手,姜书瑞已经迫不及待从暗处出来。
“师妹!之前就说了我要亲手杀了他!你怎么能先下手呢?!”
看见他肩上的小尸鬼姜梓婷,岁南更加疯狂。
辛莲皱眉,无数剑影落下,分割那团魔气。
符阵收缩,岁南被压缩成一团,手掌大小。辛莲将这个金色的小球推给姜书瑞,他乐呵收下了,却没立刻动手,而是收在储物袋中。
只剩下令襄了。
辛莲这才正眼看向他。
光看外表,令襄长相清俊,身材修长。此时他面无表情,淡淡对上辛莲的视线。
辛莲这些年来,一直有安排人打听血狱的消息。
不仅是监视岁南和秦章,还为了找到背后之人。
她知道眼前这人,叫做令襄,算是岁南的左膀右臂。
岁南不通俗务,能成为美人乡的城主,并且笼络部分邪修,都是令襄的功劳。
此人来历成谜,却让岁南都不得不听命,又将秦章困在这城主府内,倒真是不知所求为何。
令襄已经明白自己暂时离不开了,这道符阵上,有自己与生俱来便十分害怕的力量。
他打不开。
辛莲将人一推,说:“这是魔,你带回去看着,符阵别让人动,他就跑不了。”
虽然知道令襄背后有一只大手,且是很明显引着她去探求,辛莲也十分愿意跳入坑中,去寻找在楼纪明口中得不到的答案。
但还有一个岳承义没解决,只能先将这魔交给翟秋声。
翟秋声自然现身,欲言又止。
辛莲才不想和他废话,转头又从人群中抓出一人。
那是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青年。
正是无一物。
辛莲的灵力覆上无一物身躯,一道血色咒印出现在他身上。
浩瀚的灵力冲压下,那道咒印骤然破碎,无一物脸色更白,几欲吐血。
“你自由了。”辛莲说着,抬手打开一道裂缝,直接将还没来得及道谢的无一物推进去。
多年前,她在血狱找到姜书瑞后,曾找无一物为其治疗。无一物开的条件是,若有一日,辛莲修为足够,便带他离开血狱。
如今,这桩交易也完成了。
暗处,某人指间一条红线断开,不等他找罪魁祸首赔人,辛莲已经大手一挥,带着众人离开血狱。
翟秋声将令襄丢到空间里,带着郝连乘追了上去。
东门,昆山剑宗外。
眼见那道厚重的气息由远及近,最终落在身前,守着山门的两位弟子已是又惊又怕。
而待他们看见那张熟悉的容颜后,顿时惊叫。
“辛师妹!是你!”
龙池宴后,剑宗所有人都已知晓,辛莲早就拜边晚为师,是剑宗的一员了。
然而此刻,他们面前的这位辛师妹很明显不正常!
身染红血,眉眼凌寒,杀意四溢,周身剑风肆虐,两柄长剑蓄势待发。
这副样子,完全是杀神索命啊!
大乘的气息瞬间吸引无数弟子赶来山门,然而他们看见辛莲就像白日见鬼,纷纷呆傻得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惶然看着她踏过山门,一步步进了剑宗。
雁来月几人紧跟着。
得益于辛莲吸引了剑宗的注意,其他人也跟着进了剑宗。
所有弟子围着辛莲,辛莲进,他们就后退。
唐芜看着辛莲,十分惊讶。
“师妹?怎么会是你?你、你是发生了什么吗?你……”
唐芜说不下去了,辛莲本是剑宗弟子,可却以这种样子前来,谁都能看出没好事。
前山的练剑广场上,一群人已经守在那里,领头之人正是钟奕。
剑宗弟子们让开一条道,方便长辈们看见辛莲。
钟奕眉心顿时狠狠跳了三下,一颗心也越来越沉。
辛莲,这是做了什么?
竟然、竟然已是大乘期!!
如此来势汹汹,恍若开战。
但念着她仍是剑宗的弟子,想着她平日的性情,钟奕还是略显温和地问:“辛莲,你这是?”
他身后所有长老们都紧紧盯着辛莲,有的已经手中握剑。
辛莲没回答,只是扫了眼所有人。
很好,没一个大乘。
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钟奕见这人什么话也不说,就跑了,更是不安,急急追上去。
辛莲瞬移来到一处院子前,濯枝雨飞出,一剑落下,阵法、结界通通粉碎,院子顷刻被掀翻。
“辛莲!你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事、要找谁,你先和我说啊!”钟奕大喊,生怕这丫头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偏偏她最亲近的段熙和边晚又不在!真是连她为何而来都不知晓啊!
可濯枝雨已经落下第二剑。
钟奕等人来不及出手阻拦,就见这块地已经被撬开,一层地皮被翻开,骤然露出底下的血盆大口。
一道影子飞速逃去,辛莲冷笑,抬手间,几张符箓瞬间出现在他身边,将人带回来。
这座院子位于后山偏僻处,周围再没其他人的居处或洞府。剑宗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岳承义岳师祖的住处。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底下,数座地牢,无数刑架,上面还有许多暗色的痕迹,以及数不清的奇怪的刀具。有几座地牢中,还绑着几个奇怪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缓慢蠕动着,腥臭无比。
或许是因为不见天日,各种难闻的气息终于溢出,有人没忍住干呕。
钟奕只觉脑中空白一片,饶是做宗主这么多年,他自诩也见过许多千奇百怪之事,可面对这一幕,还是觉得荒诞极了。
岳师祖常年闭关,修了闭口禅,从不说话,但也是洁身自好的光明磊落之辈,为、为什么……
剑宗外,刚刚赶回来的钟之宁还没走到山门,只觉十分不对劲,当即加速,飞过山门。
西海深处。
海底的段熙猛地睁开眼,只觉心头惊惧,狂跳不已。他下意识捂住胸口,十分莫名这突如其来的心慌。
一侧的边晚也缓缓睁眼,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
段熙沉默一会儿,低低道:“突然有点心慌。”
心慌?
边晚奇怪,但不知是不是被段熙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狂跳。
段熙已经调息了会儿,心绪平静下来,但他仍觉得不对劲。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玉牌温润华光,并无什么反应。
边晚也掏出自己的看了看:“玉牌没动静!而且师兄那么厉害,其他师兄长老们也不是木头,剑宗一定没事的。”
他这话,不知是安慰段熙,还是自己。
前方的谢苍谣也回头看过来。
段熙沉默许久,还是无法忘记刚才那一瞬的感觉。
“我们先回剑宗看看。”
“可是……”边晚有些犹豫,不舍地看向了前方那正滴落的混沌玉心液。
他们三人,好不容易才寻得这处生有混沌玉心液的地方。
段熙也看了眼那处,说:“以后再来寻就是了,如果剑宗出事……”
那才是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