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莲抬手抓过岳承义。
段熙担心她下死手，那她和剑宗之间，就是无法化解的死敌了！
他想要过来阻拦，容轻、太上长老们都想要出手。无妄和濯枝雨横剑空中，铸起密密麻麻的剑影，谁也越不过来。
辛莲大手覆上岳承义的头顶，五指插入，一把将这张人皮撕扯下来。
“辛莲！”段熙惊骇，有些痛心。
就算是报仇，何必如此血腥。
“我师兄的脸，你用得也挺舒服吧？该还回来了。”
辛莲撕下了岳承义的脸皮，眼珠子也脱眶了，黏连的血肉落了一地。
她随手将那同样也脏了的脸皮丢在地上。
火焰腾得冒出，将那脸皮烧得干干净净。
岳承义疼得打滚，头上一团血肉蠕动着，天地间都回荡着他的惨叫。
太上长老骂骂咧咧，容轻又道：“辛莲！岳承义好歹也是我剑宗的人！如果他真的罪恶滔天，也该由我们剑宗来处置！”
辛莲理都不想理他。
岳承义、秦章这些人，不管是落在四方协会还是剑宗手里也好，左不过一死。
死，何其容易。
太便宜他们了。
根本不及云行舟等人痛苦的万分之一。
她就是要亲手讨回他们欠下的债！
“哦，你们还不知道吧？岳承义早就和魔族勾结到一起了，季浅渊是他杀的。那披着魔煞的皮，在龙池宴兴风作浪的，也是他。”
什么？和魔族勾结？
众人骇然。
翟秋声眼眸微眯，辛莲这臭丫头，这么大的事也瞒着他！
辛莲抬手，掌中飞出几枚细长的钉子，钉入岳承义四肢中，一点点挑开他的经脉。
“辛莲！你住手！岳承义所犯的错，我们剑宗偿还就是了，你非要……”
“偿还？”辛莲猛地转头，盯着那个说话的长老，眼中血色更深。
“偿还？”她又念了一遍。
周身的杀意已经到达顶峰，濯枝雨和无妄不受控地飞出去，充满血气的剑光劈天般将周围的一圈人通通扫飞出去。
昆山剑宗的护宗大阵自动打开，辛莲盯着那个长老，吼道：“你们怎么偿还？”
“岳承义他囚我大师兄一千多年！害他从光风霁月的宗门掌教变成一个随时就会死去的废人！这要怎么还？！说啊！你们怎么还？！”
不是十年，也不是百年，而是一千年。
一千年，足够何天衡从元婴修士到半步飞升。
修士的一千年，何其珍贵。
如果师兄师姐们没出事，以他们的天赋，只怕大陆上又会多出几个大乘修士。
无论是剑骨、灵脉、元婴，还是这一千多年的光阴，都是无法用“偿还”二字来衡量的。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云行舟没出事，槐安等人也会好好的。
谁也不会离开家，在外受那么多苦。
辛莲的喊声撕心裂肺，偌大的剑宗安静极了，那位长老呐呐无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暗处的云行舟心中温温的，他呼了口气，袖中紧握的手掌也渐渐松开。
“你们还不了。”辛莲哑着声道，“我也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我是来讨债的。”
辛莲再次伸手探入岳承义腹部，先是将他的肋骨一根根抽出来。
血水很快打湿辛莲的鞋子，她听着岳承义的惨叫，脸上露出了畅快的微笑。
像极了修罗恶鬼。
华彩灯微微蹙眉：“师妹这样子，太不对劲了。”
如果长久陷入仇恨中，只会被它控制，然后走向自毁。
念七壬眉头也拧着，但他却一言不发。
他相信辛莲既然敢讨债，一定安排好了一切，这其中或有变数，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为她解决这个变数。
接着是四肢上的骨头……
“啊——容轻！你救救我啊！太上长老，你们救救我啊！”
容轻当然想救人，奈何濯枝雨和何天衡一直拦着他。
不够……
还不够……
辛莲如此想，心底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当然不够！他将你大师兄折磨得那么惨，一定要百倍万倍地讨回来才是！
——一千年啊，你大师兄永远被困在黑暗里，该多么害怕啊……
——杀！这些人都该死！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强大！再不敢欺负你珍视的人！
——杀！都杀了！
“杀……”
“我要杀……”
没人听见辛莲轻轻的低喃，也没发现她眼底瞬间漫出一丝黑气。
“啪嗒——”
就在此时，钟之宁身后的剑匣突然打开，一道白光从中迸出，瞬间越过人群，飞至中心。
钟之宁一惊，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脱口而出：“檀玉几许！！”
犹如撕开黑暗的第一缕光，这柄长剑瞬间刺破无数剑影，眨眼就来到辛莲身前。
惶惶之威，深不可测。
念七壬一惊，立刻就要出手，可往日能轻易抬起来的手臂却僵硬着，无法动弹半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神剑冲向辛莲。
辛莲眼皮微抬，就见什么东西要撞到心口了。
“师妹！！！”何天衡目眦欲裂。
边晚双拳紧握。
槐安正想出手，身上的怨气却被剑风扫了回来。
一道青影抱住辛莲，神剑受到一瞬的凝滞，但还是剑尖微偏，瞬间贯穿目标，直接将其钉在不远处的石壁上。
肆虐的剑风终于消停，众人抬眸去看。
那石壁上，辛莲和剑灵濯枝，被一柄耀眼的，古朴厚重的长剑钉住。
辛莲低头，声音颤抖：“濯枝……”
剑灵闭着眼，没有回应。
“濯枝？”她再次呼唤。
“呃咳！”濯枝艰难地撑开眼皮，“灵体有损，我要回剑中疗伤了……”
音落，它就消失了。
“师妹！”何天衡急急冲过来，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檀玉几许贯穿辛莲的腹部，鲜血立刻流出来。
原本躺在地上的岳承义手指微动，神识贪婪地盯着这边。
辛莲能感觉到有什么进入自己体内了，伤口的痛楚还能忍，但那股奇怪的力量竟然开始散去四肢百骸。
檀玉几许是名剑榜第一，它也被称为神剑，虽然不是神器，但亦能得此威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是一柄除魔之剑。
天下唯一的，只除魔、邪的剑。
周围许多人看着辛莲的眼神一变再变。
此刻，他们心中想的都是——辛莲，不是魔，就是邪。
辛莲心下已是大惊，她没料到，今日竟然会恰好撞上檀玉几许！
登时用力一推何天衡，然后就感觉到深深的撕裂感从体内传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中撕开。
何天衡被推得一个踉跄，正要说话，就听耳边炸开一声惨叫。
“啊。”
他惊恐抬眸，只见辛莲仰着头，牙关紧咬。
浓郁的如血的红气从她身上溢出，脖颈上陡然浮现数条红线一般的印记，瞬间延伸，爬到她的下巴上。
辛莲双手紧紧抓着石壁，露在外面的手背上也顷刻布满红线。
“邪气滔天！她果然是邪修！”容轻怒斥。
同时，辛莲的修为也开始下降。
大乘、渡劫、合体……一步步降到元婴中期。
这依靠禁术得来的修为，终于消失了。
姜书瑞揪紧了华彩灯的衣角，有些茫然。
“小七……什么时候学的禁术？”
没人回答他。
何天衡扑过来，颤抖着手，将辛莲的血手握在掌中。
血气将他的眉眼也染红了。
“你……你怎么能……”
何天衡说不出来了。
辛莲怎么能去修禁术呢？
她这么有天赋，怎么能自毁前程？
就为了弄死这几个畜生？
被钟奕扶着的边晚眼角落下一滴晶莹，滚在鬓发中。
神剑檀玉几许猛地拔出，浮在一边，剑柄歪了歪。似是在疑问：奇怪，它明明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有魔气，怎么又什么都没有呢？
辛莲身体一软，只能靠在何天衡身上。
这神剑或许是察觉到她体内的一缕魔气，以为她是魔族，结果却破开了她的禁术，将她打回了原形。
何天衡想要喂辛莲丹药，她头一偏，不肯吃。
他几乎要跪了。
“师妹！乖，吃丹药，别把自己的身体……”
辛莲唇瓣靠近他耳边，低低道：“现在还不能吃，问心劫……要来了……”
万一灵力回满触发问心劫，这乱子还怎么解决。
何天衡扯下一截衣袍，立刻将辛莲的腹部包住，但那嫣红的血液依旧将其染红。
辛莲点了腰间几处穴位止血，借力起身，再次往岳承义身边走。
何天衡亦步亦趋。
“邪修辛莲！这下看你如何狡辩！”容轻剑指辛莲。
岳承义也大喊：“她是邪修，她的话不可信！我根本就不知道地牢是怎么回事，也不认识什么云行舟！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检查，但是辛莲也要抓起来！”
他身上的真言符箓已经燃烧成灰。
岳承义这算盘打得太响了，辛莲都懒得去骂，只觉得，今天要离开剑宗，可能有点难了。
她正要开口，空中蓦地传来一道呼唤。
“师妹。”
空中踏出一个奇怪的人。
他一身白衣，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头戴帷帽。
没有灵力，是个普通人，但就这么从空中出现。
萧一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云行舟落在地上，朝辛莲那边走去。
“等等！师兄！你别过来！”
辛莲喝止，云行舟却没停下步子，干净的鞋子瞬间染上了污血。
辛莲脸色瞬间变了。
那还剩下一点的剑骨颤抖着，往这边飞来。
岳承义颤抖着，他虽然眼睛没了，但神识依然看见了云行舟，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云行舟走到辛莲身边，对她笑了笑。
“师妹，你愿意为师兄出气，师兄很开心。不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辛莲却有些惶然。
她做错了吗？
大师兄不喜欢她这样？是因为自己说的话戳痛他了吗？
云行舟抚上辛莲的脸颊，摸着那些不详似的红线，含着疼惜，说：“是师兄的错，竟然一直没发现你因为师兄和师姐们的事，这么痛苦。”
这么多年，她咽下这么多恨意，究竟是如何面对剑宗众人？面对段熙？
他作为大师兄，没有照顾好小七。
辛莲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她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大师兄竟是如此反应？
但转瞬间，她就更加痛苦。
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被岳承义作践成这样。
“不……”辛莲低低道，“师兄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恨意能使人变得更强，也能令人走向深渊。小七，我们今天，就将痛苦都终结在这里，好不好？”
师妹天赋这么高，不应该被任何人困住，她的天空还那么辽阔，不能因为任何人得到限制。
隔着长青锦，辛莲并不能看到云行舟是什么样的神情。
但她知道，大师兄一定是双眼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她。
终结痛苦么？
当然可以。
只要这些人死了，她的恨意，自然也就没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