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得像谁在天上扣了一口破铁锅,风卷着尘土打在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赵云飞坐在城楼上的高背椅上,手里攥着一根细竹签,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摊开的地图。
两封信就摆在地图旁边,一封是窦建德的“借驻”命令,一封是王世充的催兵口信。
李安仁在旁边看得直发怵,小声道:“将军,您这地图都快被您戳成筛子了。”
“筛子才好透风啊。”赵云飞不抬头,淡淡来了一句。
“可现在透的是城门吧?”李安仁忍不住提醒,“窦建德这‘借驻’,那就是要咱城。王世充那边催得急,真要两头得罪,咱这洛口怕是三天都撑不下去。”
赵云飞这才抬头,眯着眼笑了笑:“所以,咱不两头得罪——咱两头都得罪。”
李安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您这是疯了?”
“疯是疯,但疯得有章法。”赵云飞将竹签在桌上一敲,“窦建德想进城?我让他进,但进的是空城。王世充想我出兵?我出,但出的不是兵,是消息。”
“空城?”李安仁愣住,“那咱人去哪儿?”
赵云飞压低声音:“西门外十里,有片小树林,地势低、林子密,藏两千兵马绰绰有余。等窦建德的兵进了空城,我就让王世充知道——洛口已失,让他急着北上,和窦建德撞个满怀。”
李安仁咽了口唾沫:“那咱呢?”
“咱在树林里等。”赵云飞眯眼,“等他们打得够乱,就杀回城,把两边的尾巴一刀切了。”
两日后,计划开始执行。城里百姓一早被集体赶往西门外“避兵”,士兵则分批潜入树林。城门口只留下一队老弱军士,面色惊慌,手脚乱晃,活像真守不住城一样。
第三天下午,窦建德的先头骑兵出现在北门外。为首的将领见城上旗帜还在飘,喊道:“开门迎王军!”
守门的老兵一脸苦相:“将军别杀,咱们等的就是王军大驾。”说完,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洞开。
窦军鱼贯而入,领兵的将领抬头一看——城中空荡荡,连只鸡都没见着,只剩几缕炊烟在风中飘散。
“这……”他正纳闷,忽听东南方向远远传来急促的战鼓声。
那边,王世充果然上当。赵云飞派出的快马一口气闯到汴水渡口,把“洛口陷落,窦军南下”的消息传到王世充耳中。王世充一拍案:“好个窦贼!来人,随我北上,先夺回洛口再说!”
就这样,王军如火龙般一路扑向洛口。
林中,赵云飞坐在马上,透过枝叶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来了。”
李安仁有些担心:“将军,万一他们没打起来,反倒合兵来找咱呢?”
“放心。”赵云飞摇摇头,“窦建德看见王世充抢城,就算心里再想和谈,也会忍不住先动手。王世充那脾气,更不可能让敌人进他地盘后还笑脸相迎。”
果不其然,没等半个时辰,洛口东侧就传来厮杀声,喊杀震天,火光冲天。赵云飞能想象此刻城里的混乱:窦军仓促列阵,王军怒吼冲锋,巷战、撞门、火攻全都一股脑上来。
“吹号,备马!”赵云飞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马鞍,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狠劲,仿佛是在下达一道生死攸关的命令。
听到这声令下,原本安静的林中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迅速行动,弓弦被拉紧,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断裂;长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赵云飞并没有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影响,他抬头望向被火光照亮的夜空,眼神深邃而锐利。在那片漆黑的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繁星般闪耀,然而他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等这一仗收尾,他就不再是那个“洛口守将”了。
李安仁显然被赵云飞的话震惊到了,他有些结巴地问道:“那……那咱是什么?”
赵云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危险的笑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这片地盘的主人。”
半个时辰后,战场的局势果然如他所料——王世充的军马攻得猛,窦建德的兵退得急,双方在城中绕来绕去,反倒把西门空了出来。
赵云飞当机立断:“杀!”
西门大开,赵云飞两千精兵如猛虎下山,直扑入城。乱军之中,没有人分得清谁是赵云飞的兵,谁是窦军、谁是王军。刀光血影里,赵云飞一边斩杀,一边指挥手下封锁街巷,把城心牢牢握在手里。
到天亮的时候,洛口的局势彻底变了——窦建德的军队被迫退回北门,王世充的兵也被堵在东门外,谁都没捞到便宜,反倒是赵云飞稳稳地守住了核心区域。
然而,就在他刚刚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北门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喊杀声。紧接着,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满脸惊恐地报告道:“大人,不好了!窦建德亲自率领大军折返,而且人数比昨天多了整整一倍啊!”
李安仁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他颤抖着声音对赵云飞说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这次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赵云飞却并没有像李安仁那样惊慌失措,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让李安仁感到十分诧异,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云飞,结结巴巴地问道:“将……将军,您……您这是笑什么呢?”
赵云飞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躲?为何要躲?我们不仅不躲,还要请他进来呢!”
李安仁一听,差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赵云飞,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失声道:“进……进来?将军,您这次又打算玩什么花样啊?”
赵云飞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看向窗外——远处,窦军的旗帜正像潮水一样逼近,而在另一侧的天际,又隐隐出现了一片新的尘土,那尘土的颜色,与窦军的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在那两股尘土之间来回游移,仿佛在衡量一盘棋。
风从城外呼啸着灌进来,带着血腥味,也带着一股未卜的危机感。
赵云飞轻声自语:“看来,这一回……要连底牌也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