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招牌兀自闪烁,却照不透门前广场上那片黑压压的人影。两百多号精壮汉子,或站或蹲,三五成群,沉默地占据了KtV外围的街道和空地。
深色紧身t恤、运动背心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裸露的手臂上盘踞着各式纹身。没有喧哗,只有低沉的、持续不断的交谈声,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嗡鸣。他们是接到紧急命令从各处据点赶来,任务很简单:封锁这里。像一群绷紧了弦的猎犬,焦躁而充满攻击性地守候着。冲进去?还是等?没人知道下一个指令是什么,但空气里弥漫的紧张气息几乎凝成了实体。
至尊888号包厢。
厚重的隔音门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包厢内部空间极大,极尽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垂下,反射着彩色射灯迷离变幻的光,映得整个空间光怪陆离。昂贵的真皮沙发环绕着巨大的大理石茶几,上面堆满了名酒瓶、果盘、凌乱的小吃和抽了半截的雪茄。震耳欲聋的嗨曲不知何时被掐灭,只剩下舒缓的轻音乐在浑浊的空气里流淌。
包厢中央,身材魁梧、平素不怒自威的裘振南,此刻却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端坐在一张特意从角落拖出来的旋转椅上。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眼睛里烧着屈辱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身体却被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他原本一丝不苟、价值不菲的深色西服和雪白衬衣,早被粗暴地撕扯成了破布条,散落在地毯上,浸满了酒渍,踩满了鞋印。身上只剩下一条略显宽大的裤衩。裸露出的精壮上身和双腿,成了五个忙碌身影的“工作台”。
这五人——老鬼、阿强、小六、铁头、杰伦——正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出“苦肉计”的核心环节。他们动作麻利,配合默契,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项精密手术,只是这“手术”本身充满了荒诞的暴力。
汗水、油彩、人造血浆混合的味道,混杂着浓重的烟酒气,弥漫在奢华的包厢里。裘振南紧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绷得像铁块。冰冷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的刺痛,剪刀在头皮上拉扯的钝感,吹风机灼热的气流灼烤着皮肤,油彩涂抹时的粘腻冰凉,还有那假血浆黏糊糊、湿漉漉的触感……每一种感觉都像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尊严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摆弄,听到他们压得极低的、关于“伤口”位置和“血迹”浓度的交流。
“这边淤青再加深点,颧骨这里……对,用深棕混点紫。”
“绳子勒痕不够明显,阿强,再紧半扣,做出挣扎的痕迹。”
“头发,小六,左边再乱一点,喷点定型,要那种被揪过的感觉……好,停。”
“血浆袋,杰伦,右肋下这个‘伤口’边缘渗点出来,别太多,要像刚止住不久……”
这些低语比直接的辱骂更让他感到钻心的屈辱。他死死盯着包厢墙壁上那面巨大的液晶屏幕,屏幕里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如蓬草,脸上“伤痕”交错,上身布满狰狞的“淤青”和暗红的“血迹”,赤裸着被紧紧捆绑在椅子上……这副尊容,与他平日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哥”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一股狂暴的杀意在胸腔里翻腾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他在心里已经把眼前这五个动手的家伙,连同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徐天,用最残忍的方式凌迟了千百遍。但残存的理智,还有徐天那冷酷而宏大的计划,像一副更沉重的枷锁,死死压住了他暴起杀人的冲动。
必须忍!他反复告诫自己。为了徐先生的大局,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华南王座,他今天必须把这个“惨遭蹂躏的受害者”演到底,演得逼真,演得让所有人信服。
时间在屈辱的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在五人高效而冷酷的“加工”下,一个多小时后,裘振南彻底“焕然一新”。精心制造的凌乱发型,遍布脸颊和躯干的、足以乱真的淤青与伤痕,几处还在“缓缓渗血”的“刀口”,被撕扯得仅剩裤衩的“残破”衣着,以及那深深勒入皮肉、彰显着暴力束缚的麻绳……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无误地指向同一个结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凶残的绑架和一场非人的折磨。
“好了!”老鬼退后两步,眯着眼,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如同审视一件刚完成的作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南哥,您受累了。现在这模样,任谁看了,都得信个十足十。”他挥了挥手,像在示意一场演出落幕。阿强、小六、铁头、杰伦立刻停手,动作迅速地收拾起手边的油彩、血浆袋、剪刀、吹风机等工具,无声地退到墙边阴影里,垂手肃立。他们的目光复杂地落在自己的“杰作”上。
包厢里瞬间只剩下那舒缓得近乎讽刺的背景音乐,以及裘振南那粗重压抑、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奢靡变幻的灯光打在他那“伤痕累累”、被紧紧束缚的躯体上,形成一种强烈而诡异的视觉冲击,空气中弥漫着油彩、血浆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万事俱备。
现在,只等那些愤怒的、急于表忠心的手下,按照“剧本”破门而入,“恰好”撞见他们的大哥这副凄惨无比的模样。这场由徐天幕后授意、沈道庆具体执行、裘振南亲身“领衔主演”的苦肉大戏,即将迎来它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高潮。
而楼下,那两百多号沉默而焦躁的打手,如同一张蓄满了力量、随时可能崩裂的黑色巨网,他们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只等包厢里那一声预定的号令,或是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便将这S市新皇朝的夜晚,彻底染成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