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呢?难道娘的死就能接受了吗?
楚高月扪心自问,在爹死和娘死之间选择了爹死。
当然,要是两个都不死就更好了。
如果必须死一个的话,自然还是爹死更好。
不过事态还没到那么恶劣的地步,楚高月觉得父母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纠结着,还想等爹娘回来居中斡旋一下。
但回来的除了她的爹娘,还有各门各派的残余精英。
从西域到大衍峰,接连出来的两个华月宝轮都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
在大衍峰顶一战之后没几天,楚耘垣还带领着武林盟众人突围的时候,找不到源头的谣言就传了起来。
初时谣言传得还算隐蔽,后来逐渐猖狂。
楚耘垣被不甘心的各派之人拦住,不让他拿走寒磁罗盘。
一路逃一路掰扯,直到丰秀容去接的时候仍没有转圜。
他又是武林盟主,有些职责在身上,便只能忍受一众外人跟上琼山。
演武场上,一名青玄门长老挺身而出,率先声讨起来。
“有道是,空穴来风。大家都这么说,必然是有一定根据的。
如今华月宝轮还未现世,寒磁罗盘谁拿都一样,楚盟主何必执拗?”
“既然在谁手里都一样,那为何不能由我保存呢?诸位是铁了心要羞辱我。
多说无用,如今既已平安,那寒磁罗盘楚某可以交出,只是人选还需要商定。”
“自然自然。”
又是一轮的互不谦让。
武林名宿被请来泰半,不仅要议定寒磁罗盘归属,下一轮的武林盟主也需要再议。
楚耘垣虽上任前三年无功无过,但今年围攻大衍峰至损失如此,显然已经不适合了。
热热闹闹的大会开了半月,终于选出了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这期间,楚耘垣焦头烂额的和那群老不死的周旋,根本抽不出时间去逼问丰霭恕。
待人选定了他再去一线崖底看,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丰霭恕,没有丰行舟,也没有开启青金石洞的方法。
最有嫌疑的楚高月被丰秀容送走,楚耘垣连泄怒的对象都找不到。
他红着眼睛像恶鬼一样瞪着丰秀容,恨不得立时将这个恶毒女人生吞活剥。
“你居然敢欺瞒我,还敢包庇那个小贱人?!!”
“敢,怎么不敢?”
丰秀容笑着,分外轻松愉悦。
她倚着屏风,笑靥如花的诛楚耘垣的心。
“我都敢灭自己满门了,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不敢的?”
“贱人!!!!”
暴怒的楚耘垣疾步冲来,劈下用出十成功力的一掌。
照常理来说丰秀容是躲不开这一掌的,就算躲开也要吃点内伤。
但她躲开了,不仅躲开了还旋身还了楚耘垣一掌。
“你!你竟然有如此功力!”
端肃君子的画皮已然扭曲,楚耘垣的脸扭曲得宛如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夫妻俩越打越激烈,从屋里打到屋外。
丰秀容渐渐落了下风,但好事之人赶来的更快。
影影幢幢中,楚耘垣再次披起人皮。
而丰秀容不知为何的,也没揭穿他。
互相掐着把柄的夫妻俩就这么面和心不和的,纠缠到了新任武林盟主选定。
事出仓促,对方甚至连上任仪式都没有举行就来找楚耘垣交接。
“楚兄,幸……”
后面的话楚耘垣没怎么听清,就听见一句让他把寒磁罗盘交出去。
月余的时间,还不够复制出足以以假乱真的仿品。
楚掌门无法,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故作平静的交出筹谋半生得来不易的宝物。
他站在人群中间,看着反复核验罗盘真假的众人讥讽。
“难道楚某还能弄虚作假不成?”
“非也非也,不是怀疑楚兄,只不过验清楚些,将来要出了问题也不会波及到楚兄。”
说得好听,不过是不信任他罢了。
楚耘垣冷笑一声,只觉得天公不作美。
若不是正好碰见朝廷派兵围剿魔教,他此番号召围攻大衍峰便是大获全胜。
要真是那样,这时候哪还有人敢说什么?
寒磁罗盘合该他拿着,华月宝轮也在他手中。
至于二者怎么使用……
磨了这么些年,以楚耘垣对老朋友的了解,丰霭恕若真知晓,怕早就熬不住酷刑说了。
如今丰霭恕下落不明,他只能安慰自己就算丰霭恕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即便如此,那颗酸汁苦胆沁润过的心犹在不甘心的作祟。
楚耘垣盯着桌上的罗盘出神,满心多番尝试失败后的燥郁。
或是看他脸色不好看,青玄门的掌门随口安慰了两句。
“楚掌门啊,此番变故也不是你的过错,只是时局在此,顺势而为总好过逆水行舟,当年我卸任时不也……”
散言碎语中,楚耘垣只听见‘行舟’二字。
丰行舟,丰霭恕倒生了个好儿子。
歹竹出好笋,不仅人不像丰家一脉相承的矮,武学天赋也是非同凡响的高。
这样的人,老天瞎了眼才让他是丰家的种。
不忿的端肃君子不动声色的向右下角看了看,轻蔑的转了一圈眼睛。
他见罗盘真假已经验明,便转身准备离开。
“诶,楚掌门留步,这寒磁罗盘是给了,还有……华月宝轮呢。”
“什么意思?!”
楚耘垣满脸愠怒,质问众人为何听信无稽之谈。
华月宝轮被贼人盗至西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他手里?
“那西域的华月宝轮是假的,也是人尽皆知的啊……”
未尽之意已然明了。
显然,在场之人大多认为真正的华月宝轮从未离开中原。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觉得接收丰家遗产的人必然掌握了这份秘宝。
楚耘垣娶了丰家女,那宝轮必然也随之到了他手中。
“一派胡言!!我夫人早年出嫁,难道还能带着宝轮一起嫁人?风华山庄灭门第二日华月宝轮被发现时可是有目共睹的,那时我夫人甚至还在琼山照看女儿,尔等真是欺人太甚!”
向来严肃的楼琼掌门失了冷静,激烈的抨击胡言乱语之人。
他的情绪由憋闷到震怒循序渐进,看不出任何端倪。
出言之人被指着鼻子斥骂了也不恼,只微笑着问楚耘垣。
“楚掌门可敢对天发誓,向老天爷保证华月宝轮不在你那里?”
“有何不敢!”
楚耘垣发完誓,怒目圆睁看向挑事生非的青帝谷主。
儒雅清癯的中年男子依旧心平气和,接着神色自若的挑明。
“楚掌门的誓言还真是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诸位,我有证人可以证明华月宝轮就被藏在楼琼门中,请随我来广场之上核对证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楚耘垣黑着冷脸,目光像刨刀一样在漆万槐身上刮过,似要把人刮着千万段。
他看着同辈的几个掌门,又打量过中生代的壮年豪杰,冷哼一声率先出了厅门。
出了正厅,广场上只有四周的巡逻守卫。
他们疑惑的向掌门请示,又被楚耘垣挥退。
其中一人随小队游巡到远处,匆匆离开了队伍。
而楚耘垣尚且立在场中,等待着漆谷主的证人。
丰霭恕,还是丰行舟?左不过就是这两人。
不然,还能是丰秀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