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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暖阳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在铺满地图和文件的红木办公桌上, 空气中的灰尘在光柱中悠然起舞。

张扬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将一份关于欧大陆债务危机的报告推到一边,正准备拿起下一份。

牛犇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略显陈旧、却干干净净的土黄色信封。

“首席,锦州老家来的信,是老太爷的亲笔。”

牛犇的声音很轻,带着敬意。

“嗯?”

张扬微微一怔,思绪瞬间从纷繁复杂的全球局势中被拉扯出来。

锦州…老家…父亲。

这些词汇似乎已经有些遥远,却又瞬间撞入心扉,带着一种陌生而温暖的力道。

他接过信封。

很普通的民间信纸,边缘甚至有些毛糙,上面是那笔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略显颤抖却依旧努力写得端正的毛笔字——“吾儿 张扬 亲启”。

撕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

父亲张宝全的信一如既往的简短,没有称呼官职,只有最朴素的牵挂:

‘扬儿,见字如面。

开春了,辽东湾的冰都化了,院子里的老榆树也冒了新芽。

爹身子骨还硬朗,胃口也好,勿念。

就是年纪大了,夜里总醒,有时会想起你小时候缠着我带你去看社火的光景。

今年过年,公事若是不那么繁忙,能不能…抽空回家来看看?

爹给你腌了你最爱吃的酸菜,炕也烧得暖和。

不成,就算了,国事要紧。

父:宝全字。

没有催促,没有要求,只有小心翼翼的询问和藏不住的期盼。

字里行间,甚至能闻到老家院子里泥土的气息和酸菜缸那股子特有的、醇厚的酸味。

张扬拿着信纸,久久没有说话。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目光落在窗外奉天繁华的街景上,眼神却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关外小城。

他想起了小时候骑在父亲脖子上看秧歌,糖葫芦粘了父亲一脖子;

想起第一次离家去省城求学,父亲骂骂咧咧地塞给他几块捂得滚热的银元,转身时偷偷抹了下眼角;

想起他去凤凰县当县令时,父亲眼眸中紧张难言的担忧……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用脊梁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如今在信里,却写得如此小心翼翼。

自己这个儿子,当上这炎国首席,威加海内,执掌乾坤,却有多久没回去看看那个日渐佝偻的老人了?

一年?两年?还是更久?

忙,总是忙。

全球的局势,虎币的汇率,军队的调动,盟友的试探,敌人的阴谋…无数的大事等着他决断,他仿佛一架精密机器上的核心齿轮,一刻也不能停歇。

可父亲的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最深处漾开了涟漪。

牛犇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首席一向沉稳如山、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那里面有关切,有愧疚,还有一丝…柔软的怀念。

半晌,张扬轻轻将信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抬起头,对牛犇道:“去请四位总长过来一下。”

不久,王永江、赵铭、张作相、张毅先后到来。

他们看到张扬桌上那封与众不同的信,又见他神色不似往常讨论国事时那般冷峻,都有些诧异。

“大哥,出了什么事?”

张毅性子最急,率先问道。

张扬将信封轻轻推向桌案中央,声音平和:

“家里老爷子来信了,问我过年能不能回去看看。”

几位总长都是一愣,随即表情都柔和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张扬是锦州人,老家还有一位老父亲。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赵铭关切地问。

“信上说还好,就是想儿子了。”

张扬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带着几位兄弟都很少听到的疲惫。

“我仔细想了想,自打坐进这奉天办公室,竟是再也没回去过。

亏欠老人良多啊。”

王永江推了推眼镜,沉吟道:

“首席孝心可鉴。

只是如今全球局势波谲云诡,美英蠢蠢欲动,苏什维利阴险难测,南美布局方兴未艾,波斯湾那边樱花国的部队刚开拔…此时离京,是否……”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担心国事。

张作相也道:

“大哥,您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锦州虽是我炎国腹地,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是否请老爷子来奉天团聚更为稳妥?”

张扬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父亲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颠簸。

他念的是锦州的老屋,老邻居,老街坊。

不是奉天这深宅大院。”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南方锦州的方向,缓缓道:

“国事固然重要,但人伦孝道,亦是立国之本。

我炎国以孝治天下,若我身为首席,却连老父这一点微末心愿都不能满足,岂不令天下人寒心?”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四位结义兄弟,语气沉稳而决断:

“我意已决,回锦州过年。

时间不会长,三五日便回。”

“至于国事……”

他看向王永江和赵铭。

“永江、赵铭,日常政务由你们二人共同处理,遇不决之事,加密电报即刻传我。”

“安全方面。”

他看向张作相和张毅。

“作相,你亲自负责布置,行程绝对保密,护卫力量要内紧外松,不得扰民。

张毅,抽调最可靠的内卫部队,便衣随行。”

“另外。”

张扬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放松的笑意。

“也顺便看看现在的锦州,现在被你们治理成什么样了。

总不能老是盯着地图和报告,也得接地气,看看老百姓炕头热不热,碗里有没有肉。”

见张扬心意已决,且安排周详,四位总长再无异议,齐齐躬身:

“是!大哥!定当安排妥当!”

办公室内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处理冰冷国事的紧张,而是融入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温情。

张扬重新拿起那封家书,放入贴身的口袋里,拍了拍。

仿佛那薄薄的信纸,能给他这掌控亿万人生死的沉重职责,带来一份最原始、最温暖的支撑。

锦州,老家。

是时候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