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慕幽笛离开人群之后,隐隐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后面追踪的人也加快脚步跟上。
慕幽笛今晚只打算出来散散步,没带刀枪,也就是说,如果与对方硬碰硬,她只能赤手空拳对战,这样对她十分不利。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自保要紧。
慕幽笛大约走了将近二十分钟,那些人仍然紧追不舍,这让慕幽笛有些费解。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想找一个既远离日本领事馆势力范围,又人多热闹的地方,那样的话,那些追踪的人或许收敛一些,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这时,她看到路口不远处有一家舞厅,一群群青年男女呼啦啦往里面走,十分热闹。
慕幽笛立刻加快脚步,朝舞厅走去。
追踪的人也察觉到慕幽笛的意图,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跟踪,反而跟着慕幽笛往舞厅的方向跑去。
慕幽笛跟着人群走进舞厅,就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她就拨开人群往里面挤过去。
她想要穿过人群往舞厅后门走去,甩掉那些人。只不过,当她冲出人群后,无意中闯进了后台。
慕幽笛眼珠一转,急忙溜进一间更衣室,将身上的男装换下来,换上一套舞女服,然后将男装藏在角落里面。
她打开门悄悄走出更衣室,趁舞女们表演,化妆间没什么人的时候走进去化妆。
管事的走进来一看,竟然还有一个舞女在化妆,顿时气得大吼道:“其他人都上台了,你还在这磨磨蹭蹭,不想干就趁早滚蛋!”
化妆间的其他人见状,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替慕幽笛发声。
慕幽笛从镜中看向管事,立刻站起身,装作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就在跑出门口的一刹那,管事伸腿踢了慕幽笛一脚。
慕幽笛穿着长裙,小腿被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看向管事。
管事见她还敢瞪自己,抬手就想扇慕幽笛一巴掌。
这时,跟踪的人在舞池里没搜到慕幽笛,就跑进后台搜查。
几人看到管事的正在教训舞女,立刻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走进来?”
管事的见他们凶神恶煞,不好惹,于是摇摇头,“没有,这里都是女的。”
跟踪的人不信,推开管事的,闯进化妆室,在化妆室里面翻来翻去。整个化妆室被弄得凌乱不堪,其他正在化妆的舞女惊叫着跑出去。
慕幽笛也趁机跟着她们小跑离开。
她从后台溜上舞台,排在最后的位置,跟着场上的舞女们有样学样地跳起舞来。
也幸好舞台上的舞女比较多,偶尔一个滥竽充数,大家也没有注意到,慕幽笛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追踪的人在后台一番搜查,什么也没查出来,一群人顿时气冲冲地离开了。
慕幽笛见他们离开,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跟着前面的舞女翩翩起舞。
她忽然想起了北平的曦苑,那时她时常压轴登场,为戏迷们唱戏。她排的戏,在北平独一无二,因此受到观众的喜爱,尤其是军阀的官太太们,每次都跑到后台送礼打赏,想到这里,慕幽笛心中一阵唏嘘。
仅仅一年的时间,已是物是人非。
当时由于北伐大军北上压境,军阀们退守东北,而她们这群革命军全部南下,最终被国民党收编,特调处名存实亡。陆部长死了,陆曼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活着。
她心中压抑了太多的苦闷无法发泄,所幸今晚没有任务,她难得放纵一次,也慢慢地沉浸其中,在舞台上欢乐地跳着舞。
她发现自己作为杀手那么多年,似乎并没有假扮舞女的经历,这次站在舞台上,一边跳舞一边看着台下的人,倒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经历。
一曲完毕,慕幽笛意犹未尽。
她刚走下舞台,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不过由于舞池里人太多,那个人瞬间就淹没在人潮之中。慕幽笛急忙在攒动的人头间来回扫视,但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难道看错了?
金宴淩不是送藤田惠美的骨灰回日本吗?怎么可能会在武汉?慕幽笛带着满腹疑惑走回后台。
她没有换上那套男装,而是挑了一套女装偷偷离开舞厅。
一路上,慕幽笛专门挑阴暗处行走,以便观察身后情况。
走了一段路后,她确认身后跟踪的人已经消失,这才放下心来,搭了一辆黄包车返回饭店。
对于自己被中村盯上,慕幽笛猜测,或许是因为她挑起了游行抗议活动,日本人想要枪打出头鸟,以儆效尤。
第二天一大早。
慕幽笛吃完早餐后,才坐上黄包车去报社。
她一进办公室,就收到潘部长两束吃人的目光。
慕幽笛心里嘀咕,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这尊大神了。
潘部长厉声问道:“昨晚游行抗议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慕幽笛点点头,“是。”
潘部长怒道:“谈判在即,你不要挑事!若影响到今天的谈判进程,你就是国家罪人!”
慕幽笛一愣,国家罪人?这罪名太严重了,她可承担不起。况且,她至今还不清楚这次谈判双方究竟是谁,谈判内容是什么,不明不白就被人扣帽子,泥人都有三分气。
于是,她立刻出声反驳潘部长:“我挑起游行,本意就是转移日本的注意力,怎么就影响谈判进程了?这种罪名别扣我头上。”
潘部长见她顶嘴,冷声道:“你还不服?你们在武汉搞游行,日本人就要在武汉增加兵力,无形中就给谈判增加了暴露风险,我们要把日本人的注意力放在上海,而不是武汉,懂吗?”
慕幽笛仔细想了想,忽然转移话题,问他:“岛田的军事扩张计划,你散布出去了吗?”
潘部长盯着她,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不过还是答道:“散布出去了,今天就能有反馈。”
慕幽笛点点头,说:“那就行,昨晚的游行对比上海的游行,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潘部长看着她,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事实也确实如慕幽笛所料,自从上海警察局查出火车截杀案的幕后主谋是日本人之后,上海从学生到摊贩,纷纷自发组成抗议游行队伍,声讨日本,举着严惩杀人犯的横幅,向日本领事馆进发,
而岛田雄义的军事扩张计划曝出来后,整个上海都炸锅了。
各行各业的人们举着‘抗议侵略,寸土不让’的旗子和横幅,加入到游行队伍中,甚至老人拄着拐杖拉着孩子,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队伍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愤怒不已,所有人聚集在上海日本领事馆的大门口,与日本士兵对峙。
上海日本领事馆人手不足,只能向周边城市不停借兵。武汉领事馆接到消息后,立刻派兵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