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不知怎的,宫里竟然传出来,梁嫔与侍卫私通的传闻,皇帝龙颜大怒,秘密赐死了这位他曾宠爱有加的妃子,对外只说是暴病而亡。
前世,她只知江鱼儿那块玉佩关乎皇室丑闻,顺藤摸瓜之下,查到与崔家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梁嫔的死,与崔皇后脱不开关系,虽没有明面上的证据,但皇帝心中也一直有疑心。
这才是为何前世在她运作之下,几个皇子多败俱伤之时,赵青云得以借着滴血验亲,被皇帝认回去。
不过,前世因为种种原因,赵青云也并不是以梁嫔之子的身份重入玉牒,而是皇帝多年前南巡时有过露水情缘的良家女所生遗腹子,不与任何京中势力挂靠。
如今看来,或许此事与镇北侯府也有不少可以深挖的东西。
沈诗琪不再犹豫,立刻铺开纸笔,给宁氏写信。
......
......
京城,镇北侯府。
已是入夜时分,春晖堂中的灯火却依旧明亮。
宁氏手中拿着一封刚从青州加急送来的信,信纸上的字迹带着几分熟悉的跳脱。
随着信中内容的展开,宁氏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完信,宁氏将其轻轻放在桌案上,端起手边的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看着袅袅升起的白气出神。
片刻后,她吩咐:“去,请少夫人过来一趟。”
顾晗原本在自己院中对着一堆账册昏昏欲睡,听到世子来信,瞬间精神起来,步伐轻快前往春晖堂。
“母亲。”
宁氏抬手示意顾晗坐下,将桌案上那封信推了过去:“看看吧,瑾言从青州寄来的。”
顾晗接过信,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蹙得越紧。
二十年前的宫闱秘事?
顾晗放下信,看向宁氏:“母亲,您虽给我讲过许多宫中之事,但梁嫔,似乎往日里未曾提及过。”
宁氏微笑:“你记性好,我确实未曾说过。是以今日,咱们来说一说。”
“梁嫔……是个可怜人。”
“当年,她确实很得圣宠。”
“容貌清丽还在其次,难得的是性子温婉又不失聪慧,不像宫里那些女子,要么只知争风吃醋,要么就是家族傀儡。”
“圣上那段时间,几乎是专宠她一人。”
顾晗屏息凝神,乖乖听故事。
宁氏看向顾晗:“你可知,盛极而衰?”
“梁嫔的盛宠,自然碍了某些人的眼。”
“尤其是……如今凤仪宫那位。”
崔皇后!
顾晗心头一跳。
“宫里的手段,无外乎那些。”宁氏语气平静,却透着寒意,“先是流言蜚语,说她恃宠而骄,在宫中横行霸道。”
“后来,便是更恶毒的。”
“说她与宫中侍卫有染。”
顾晗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罪名,在皇家,足以让一个妃嫔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古代这种女人几乎没有人权的地方。
“可有证据?”
宁氏摇了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人证物证‘俱全’,直指梁嫔秽乱宫闱。”
“圣上震怒。”
“但……”宁氏话锋一转,“圣上并非完全听信一面之词。”
“他私下里查过,只是查到的东西,都对梁嫔不利。”
“甚至有传言,梁嫔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却不知父是谁。”
顾晗觉得荒谬:“这怎么可能?宫禁森严……”
“是啊,宫禁森严。”宁氏重复了一句,语气意味深长,“所以才更显得蹊跷。”
“梁嫔性子柔顺,却也刚烈,她抵死不认,只求圣上彻查,还她清白。”
“可最终,她还是‘暴病而亡’了。”
“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药石无医。知情的人,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顾晗沉默了。
可以想象,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子,在深宫之中,面对泼天脏水和帝王怒火时的绝望。
“那孩子呢?”顾晗忍不住问,“如果她真的怀了身孕……”
宁氏笑笑:“孩子?自然是‘没能保住’。”
“梁嫔死后,她宫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圣上下旨,今后不许提及此人。下人们唯命是从,很快,宫里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人。”
顾晗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母亲,那世子信中提到的江鱼儿……”
“瑾言怀疑,江鱼儿可能就是当年梁嫔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宁氏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这……这怎么可能?”顾晗觉得匪夷所思,“当年不是说……”
“说的人多了。”宁氏打断她,“梁嫔当年身边有个极为忠心、又懂些拳脚功夫的老嬷嬷,是她入宫前家里的老人。”
“梁嫔出事后,那嬷嬷便消失了。”
“有人说畏罪潜逃了,也有人说被秘密处死了。”
“现在想来,或许是带着刚出生的婴孩,逃出了宫,一路到了青州。”
宁氏看向顾晗:“瑾言信里提到的那个阿婆,很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老嬷嬷。”
“她对镇北侯府的恐惧,不是没有缘由的。”
顾晗脑中灵光一闪:“因为……当年之事,侯府也参与了?”
宁氏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牵扯甚广。”
“梁嫔与侍卫私通是假,但她确实……惹了不该惹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圣上赐死她,有震怒,也有灭口的意思在里面。”
灭口?
皇帝要灭自己妃嫔的口?
那梁嫔究竟知道了什么?
“母亲,那崔家……”
“崔家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在背后推波助澜。”宁氏道,“除去一个得宠的对手,还能借机打压宫中其他势力,一举两得。”
“只是恐怕他们也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活了下来。”
顾晗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有哪里不对吧?
侯府怎么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妃嫔扯上关系呢?
顾晗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个孩子,当年算是公爹保住的?”
宁氏叹了口气:“你公爹当年,奉的是皇命。”
一句“奉皇命”,便解释了一切,却又留下更多疑问。
顾晗忽然明白了,为何婆婆之前说,镇北侯府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江鱼儿的存在,一旦曝光,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崔家绝不会放过他。
一切皆看皇帝的态度……
若是皇帝有心保住这个孩子,那还好说。
若是容不下这个象征着当年丑闻和疑案的活证据,便是死路一条。
而镇北侯府,夹在中间,处境微妙。
搞不好就要背一口大锅,随时能问罪夺爵的那种。
“瑾言让那孩子跟在身边,有自己的考量。”宁氏缓缓道,“至少在青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暂时是安全的。”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顾晗疯狂点头。
这哪里是什么皇室秘闻,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江鱼儿的存在,就是一颗埋在镇北侯府根基下的惊雷,随时可能炸响。
皇帝的信任与忌惮,仅在一线之间。
世子这家伙,可别玩脱了。
若是以他的性格,这种事情最好沾都不要沾。
“母亲,那咱们该如何配合世子?”
宁氏缓缓喝了口茶:“你有何见地?”
顾晗已经习惯了如今宁氏的提问,如今他请教许多事情的时候,宁氏都会问他的思路,再点评。
从宁氏的指点中,顾晗感觉自己在管理学的全局思路上进步飞快,于是思考一番说道:“按照世子信中所言,此人虽生长于民间,却很有本事,也侠义心肠。不如寻个借口意外假死,再送到远离青州的地方,或可保一生平安。咱们再暗中襄助,使他安稳富足过完一生便是。”
宁氏评价:“想法尚可,仍非长久之计。”
顾晗低头,有种好孩子做错题被老师点评的细微赧然。
“因为,你公爹也是这么想的。”
顾晗:“?”
宁氏道:“瑾言的做法,倒是更对我的路子。”
顾晗:“??”
宁氏继续道:“想知道如何做最能万无一失么?”
顾晗带着心里的小问号,连连点头,求知若渴。
“皇子太多,皇上自然无暇顾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既如此,只要宫里的皇子一个不剩,不就行了?”
顾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