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母亲是新滩诊所的医生,身为治愈之力的拥有者,她医术了得,加上对待病人总是亲切友善,倾尽真心,是备受爱戴的大善人。
莱恩的父亲则是以下城区为主要据点的走货人,虽说是有正式许可的游商,对外兜售的也只是各种有趣的小玩意,但实际上,他最主要的工作是——黑商。
当时,下城区的斗争远比现在激烈,对武器、药品的需求很高。弥瑞尔虽然自由,却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因而对这些物品的管理就更加严格了。
光明正大的路子搞不到货,自有各种小道可用,一来二去,就逐渐催生出不少像莱恩父亲这样的人。
这是一份极其危险的工作,有人要你的货,就不可能容忍你给敌人提供更多。威胁、贿赂、密谋、谈判......天平将要倾倒的次数数不胜数。
就在一次偶然的冲突中,莱恩父亲逃至新滩,伤重晕倒后被莱恩母亲救下,就此展开一段良缘佳话。
之后,莱恩出生。
他的童年是在新滩和下城区两边度过的,母亲工作繁忙,他便跟着父亲四处游历,父亲要谈生意,他便回新滩的母亲身侧。母亲的高尚人格让他备受熏陶,父亲的见多识广也使他眼界开阔。多年后,莱恩长成了一位同样温柔、同样聪慧的好少年。
然而,在一次事故中,莱恩的父母去世了。
不,这不是事故。
莱恩知道。
是父亲的对手......敌方组织的黑商下的手!
他咬紧牙关,却忍不住眼泪。
自己被保护的很好,母亲和父亲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就是担心他跟下城区的斗争扯上关系。但他不是傻子,早就察觉出不妥了。
母亲沾染鲜血的手指怜爱的触碰他的脸。
“莱恩,这不是谁的错,你一定不要为我们报仇......”
“你要干干净净的,要成为一个好——”
温和的触感跌落在地。
“母亲......”
虽然没有听到完整的言语,但莱恩知道母亲的意思。
母亲说过,仇恨是捆绑一个又一个灵魂堕落的连锁。如果不斩断连锁,就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引发下一个不幸。
母亲也说过,她不喜欢流血,不喜欢看人受伤的模样。所以,比起医治人们的伤口,她更想尝试修复人们的心。
真是任性。
明明已经救了那么多人,却还是不满足。
也就是这样的母亲,才会让新滩的大家那么爱重有加吧。
莱恩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如果是母亲的意愿,他可以放弃报仇。从未见过血的他,恐怕也并没有那样的勇气。
但是,父母的命不会白费。
莱恩暗暗发誓。
他一定会斩断根源,改变下城区,阻止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之后,他进入医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之后,他来到下城区,在相对安全的街区角落,租下一个小屋。
这里就是他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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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会成为我死掉的地方吧。”
它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完全动不了了。
不知道理由,不知道目的,只知道将要发生的结果。
——它快死了。
好冷。
好冷呀......
有点困了......
最后甩甩身子,它闭上了眼睛。
再度醒来时,它已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
身上暖暖的,软软的。
体内的血液开始升温,它舒服的又甩了甩身子。
“呀,你还活着,太好了!”
头上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某种细细软软的东西戳了戳它的身体。
“呀!别乱碰!”
它不悦的抬头,正对上一双紫色温润的眼睛。
......人类?
是个年轻的雄性人类。
它吐吐舌头。
人类问他:
“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你要吃点什么吗?”
说完,他又回头。
“嗯......我出去买点回来吧。”
它这才注意到,这是个破旧的小房间。整体陈设破破烂烂不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能说是勉强能住人。
这会儿,它正躺在唯一一张小床上。
嗯,对人类来说可能小了点,但对自己来说很宽敞啊!
再也不想去外面受苦受冻啦!
它翻个身子。
床上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对了,是那个人类救了自己啊。
嘿嘿,真是好运,它命不该绝呀!
等待人类回来投喂,它又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之后,它在这里赖着不走了。
吃口人类准备的零食,它嘿嘿笑了。
这里有吃有喝,有玩有睡的,怎么舍得走啊。而且,人类也没有赶它走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想让它陪陪他嘛!
“小蛇,今天研修的时候碰到一个好复杂的来访者啊。”
听听,他又开始讲故事了。
它甩甩尾巴。
“因为和男朋友分手,她产生了精神分裂的症状,但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却怎么都不愿意去医院,只同意接受最低限度的咨询。”
“今天她又哭了。”
“她说她男朋友对她很好,错的是她自己。”
“唉,听着可真揪心。”
人类也跟着捶胸顿足。
......真难理解。
它不太懂人类的弯弯绕绕,但这个人类明显也太多愁善感了!
天天听这些无聊的东西,的确烦人。
哦不对,人类和人类,要记错的。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支起身子,它慢慢游走到人类的桌边。
说是桌边,其实也只是个矮凳而已,人类每次都在这里看书和工作,弯腰太久,就会酸痛的一直叫唤。
还是它们好啊,怎么弯都不怕......
此时,人类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它便故意爬到纸面上去。
“诶,你走开些,我还要写研修报告呢。”
人类戳它。
它吐吐舌头,才不管。
东西在哪里呢......?
看眼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它终于找到目标,旋即蜷起身子,停在了上面。
“喂喂......”
人类继续戳它,它威吓般的张嘴哈气。
好难沟通啊!人类怎么就不懂呢!
它甩尾巴,“啪啪”的砸在纸面一处上。
“算了算了......”
人类无奈。
“横竖你只是挡着我名字,也不影响我写其他的......”
这时,人类才突然反应过来。
“啊,对了,你来这么久了,我都没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呢。”
纤长的眼睛幅度温柔,人类笑了。
“虽然你听不懂,但姑且记住一下发音吧。”
“我叫莱恩。”
人类的指腹抚了抚它的头。
“再听几遍啊,莱——恩——”
“莱——恩——”
好啦。
它这才放过已经变得有些发皱的纸,乖乖爬到莱恩肩上去了。
之后,这样的生活持续着。
每天,它依旧会听莱恩“讲故事”,偶尔也会在莱恩要买东西时,悄悄藏在他的袖子里,跟他一起出门。
莱恩吃痛。
“呀,别动别动!”
“你怎么了?”
看到好东西了!快过去!快过去!
为了避免吓到人,它只能在袖子里使劲儿缠住他。
“什么?”
稍稍护住袖子以免被人看见,莱恩侧头一看身侧,原来是一个玻璃橱窗。里头正摆放着各种宝石,打灯的照耀下,每个都闪闪发光。
“你想看这个?”
它拍拍他,表示肯定。
莱恩笑了,乖乖靠近橱窗。
这小蛇还真是越发有灵性了。
以前只知道吃吃喝喝,不知何时竟这样聪慧啦。
它当然不知道莱恩在表扬它,只是注意着不露出身体,伸出头去看。
哇哦,好闪,好亮!
怎么会有这么多颜色呀,真好看!
它看入了神,怎么都不想走。
“哎,不能再待着了,回家还有事呢!”
莱恩无奈。
“你就这么喜欢?”
当然!
它疯狂的扭动身子。
莱恩看眼价签,面色如土。
“这价格......”
“啊啊我知道了,别缠着我!”
“等以后赚钱了,就给你买!行了吧!”
它这才哼一声,回去袖子里了。
约好了啊,要是反悔,自己就咬死他!
它美滋滋的想。
嘿嘿。
期待起以后了呢!
之后有一天,莱恩突然气冲冲的回了家。
正要上去迎接莱恩的它吓到了。
握紧拳头,莱恩狠狠地咬牙,脸色都涨红了。
“为什么他不明白呢!”
“我说过多少次,他一定要找我,我能帮他,可是他——”
它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是,又是谁遇到困难了?
爬到莱恩身边,它尾巴轻拍莱恩的脸。
哎呀,人类的体温果然很舒服!
它窝在他肩头,身体贴着他的脖颈取暖。
本来想安慰他,怎么自己先享受起来了......
似乎是太过舒适,它的尾巴依旧颤动着,倒把莱恩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噗,痒......”
莱恩笑了下,旋即又垮了嘴角。
“哎,小蛇,你知道吗?”
“心理医生明明是拯救人心的医生,但我却没能阻止事情变得糟糕,以至于那个来访者——”
他苦涩的抿唇。
“她受了那么多辛苦,我却救不了她,甚至让身边的人也跟着一起堕落。”
“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医生......”
曾听莱恩说过,为了独当一面,他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研修。研修内容主要是去凡尔顿一家大诊所里实习,同时接受前辈的督导。
虽然要保护来访者的隐私,但莱恩大概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舒缓心情,所以常常把他们的事情讲给它听。
来找莱恩的人大多都抱有烦恼,严重的,甚至会心灵扭曲、产生轻生之意。
以往,每个故事虽然坎坷跌宕,却总能走向好的发展。但这次,怕是真的有人死去了吧......
它安慰似的又甩了甩尾巴。
莱恩是个好人,会对别人的事情非常上心,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看待。讲故事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的解读对方的情感,分析问题的缘由。
它听多了,也逐渐能理解一些人类的情绪了。
莱恩现在一定很难过吧,搞的自己也觉得不太爽快......
它张嘴,吐了吐信子。
莱恩,人类总有做得到、做不到的事情嘛。而且,什么叫你救不了别人,你不是救了它嘛!
莱恩并没看它,只是颓然的坐着,肩膀垂下,脑袋耷拉。
第一次见他这么消沉。
......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只是听,却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安慰他什么,真不甘心。
它歪头。
呀,自己什么时候都开始考虑这种东西了。
它就是条蛇,乖乖让人照顾就好了,没必要想那么多嘛!
莱恩肯定能振作的。
然而,事与愿违,莱恩竟一反常态,一直在家闷着,再未出门。
它急得不行。
啊啊啊,该不该找人求救啊!
可是,自己能爬到电话机旁,却没法按按钮啊!
要怎么帮上忙呢?
要怎么才能......找到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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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书上的东西不同,实际遇到来访者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能解决的。”
莱恩边看书,边叹了口气。
“我们不能帮他们解决问题,而是要引导他们解决。”
“要让他们心口的石头被搬开,从中长出茁壮的大树。要让他们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面对未来。”
虽然唉声叹气,平时也接收了那么多负能量,但莱恩喜欢这份工作,它看得出来。
莱恩眼神温润,却饱含决心和坚定。
“这才是......心的力量。”
心?
虽然看不懂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在莱恩肩膀上,许是身体温暖的原因,它好像的确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别扭。
或者说,有点痒痒的。
这种感觉,在看到如今一蹶不振的莱恩时,似乎更加明显。
是啊,莱恩做的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也绝非是个顺利的旅程。但是,莱恩,你不是要救人,要帮助人类找到心的力量吗?
一点小挫折就把你打垮了吗?你的心的力量到哪里去了!?
它使劲儿拿尾巴去拍、去戳他。
可惜,莱恩蒙在被子里,毫无动静。
它很想咬他,却终究只是张了下嘴,没舍得下口。
要是莱恩真的就这样一直......自己该怎么办?
除了默默陪伴,还能做什么?
不对,莱恩可能也不觉得它在陪他吧?他听不懂自己的话,只认为自己是只蠢笨的、无法理解他的小蛇罢了!
要放弃吗?
就这样和莱恩一起,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家里窝着?
就像它以前一样,漫无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就好?
自己可以,但是......莱恩不行,绝对不行!
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但它知道,莱恩是个很好的人,对它好、对别人好、对这个世界更好!
还有很多人需要他!
这样的人,不可以埋没!
它气的咬了口尾巴。
真烦!
如果自己是人类就好了。
想告诉他......谢谢他救了自己。
想告诉他,他很善良,很优秀,很棒很棒,未来肯定能救更多更多人!
心中升起沸腾的情绪,让一贯冷血的它有些难耐。
它四下乱爬。
被它吵到,莱恩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嗯......?”
他睡眼朦胧,似是刚醒。
见它正在枕边虎视眈眈,莱恩伸手摸了摸它。
“你一直在这里啊......”
他眉毛轻颤,露出的笑也是苦涩的。
“我又梦到以前,梦到有人死掉了。”
“我真是无能,真是脆弱啊,也许,我并不适合做心理医生吧......”
闻言,它不悦的哈气。
没有这种事!
像是感觉到它的意思,莱恩眼神柔和,道:
“谢谢你。但是,没事的,即使不适合,即使做不到,我也不想放弃。”
“毕竟,我救下了你。”
他怜爱般的再次轻抚它的头。
“你还活着,还好好的在我面前,真是太好了......”
从噩梦中挣脱之际,就看见它,真是太好了。
生命不分贵贱。
小蛇的存在,代表他也是能拯救谁的,对吗?
莱恩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双眼睛正泛着微红的水光。
“本来想着有一天要放你走,却没想到,我才是依赖你的那个人。”
“拜托了,请你一直看着我,提醒我吧。”
接触身体的手指很热,亦或是莱恩过于温柔,它不禁颤抖,甚至莫名想哭。
怎么可能,它从来不会哭的!
可是,莱恩......
不必说这样的话,它也......
心口热热的,酸酸的。
陌生的感触中,它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出自莱恩,而是自己的某个深处——
“我听到你的愿望了。”
那个声音问道:
“你……想要成为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