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芳摔门回了厨房。
院子里安静了。
但厨房里不安静。
“咚!”
一声巨响从厨房传出。
不是哭声,是剁菜板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节奏分明,力道十足。
菜刀砍在木头墩子上,每一下都像是在砍人骨头。
徐勤奋听着那声音,眼皮子抽搐。
他那本来就佝偻的背,又往下塌了几公分。
汪舟在轮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分析这声音的音频和力度,判断朱芳的情绪烈度。
李凡没管厨房的“战鼓”。
他看向徐勤奋。
“老爷子。”
李凡开口,打破了院子里的低气压。
徐勤奋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疲惫。
李凡指了指村口面包车消失的方向。
“天禾种子公司,这事儿,我给你平了。”
“书,你给我。”
李凡的交易条件,简单,直接,不带拐弯。
徐勤奋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看着李凡,像看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平了?你说平就平?那是一千万!”
徐勤奋的声音又开始抖。
李凡还没回答,徐勤奋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他腰杆挺直了一点,恢复了农门传承人的架子。
“还有,书不能给你。”
“规矩就是规矩。”
徐勤奋把“规矩”两个字咬得很重。
“祖宗传下来的话,想拿书,先种三年地。”
“心不诚,手不勤,拿了书,天打雷劈!”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商量。
李凡听笑了。
天打雷劈?
这年头,老天爷都忙着搞KpI,哪有空管你家那本破书。
“老爷子,时代变了。”
李凡叹了口气,决定换个思路。
跟这种老古董讲道理,不如给他下套。
“行,规矩我懂。三年就三年。”
李凡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徐勤奋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但是,老爷子,我也是农民。农民的事,农民自己办。”
李凡话头一转。
“种子公司的麻烦,我自己去解决。这是我的事。”
他指了指轮椅上的汪舟。
“我师兄,汪舟。”
“他腿脚不方便,打架帮不上忙。”
“他就留下来,专心跟您学种地。”
“三年考验,他来完成。这总符合规矩了吧?”
李凡把球踢给了徐勤奋。
一个愿意留下来种地的徒弟,你总不能往外推吧?
汪舟在轮椅上,表情裂开了。
啥?
我来种三年?
李凡你个孙子,你坑我?
他刚想抗议,李凡一个眼神扫过来。
汪舟把话咽了回去。
徐勤奋看看李凡,又看看汪舟。
舟娃子虽然嘴碎了点,但人老实,坐得住,是块种地的好料子。
再看李凡。
这小子,浑身带刺,一拳能把钢管干弯。
这种人留在地里,哪是种地,那是给地松骨。
“行!”
徐勤奋居然点头了。
他看着李凡,眼神里带着嫌弃。
“你性子太野,像脱缰的野马。”
“留你在地里,得把我的庄稼都踩坏了。”
他转向汪舟,脸色又变得和蔼可亲。
“舟娃子心静,他留下来,我教他。”
汪舟想哭。
我一个搞金融的,我心静个鬼!
我只是腿断了,跑不了!
李凡目的达成,心情舒畅。
搞定了后方,就能专心去前方搞事了。
徐勤奋看着李凡准备动身,又有点不放心。
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语重心长地教育李凡。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
“你刚才打人太狠了。凡事要忍。”
“老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徐勤奋试图把自己的人生哲学传授给李凡。
李凡站住了脚。
他回头看着徐勤奋。
“老爷子,您退了一辈子了。”
“退到人家钢管都敲你脑门上了。”
李凡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
“现在这个世道,您退一步,人家下一步就敢刨您家祖坟。”
“海阔天空?那是留给死人的。”
徐勤奋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世道变了……”
“农门的根,怕是要断在我手里了。”
他看着院子外的田地,眼神里全是落寞。
李凡也看向那片田地。
“断不了。”
“只要人还要吃饭,就得有人种地。”
“农门,永远断不了。”
这话让徐勤奋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一点光。
他看着李凡,这个年轻人虽然野,但好像又懂点什么。
突然,徐勤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他好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李凡愣了。
带个老爷子去打架?
“您去干嘛?当啦啦队?”
徐勤奋挺起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要是敢耍横,我就往他们公司门口一躺!”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最有力的文明武器!”
“他们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李凡差点被口水呛到。
好家伙。
您这哪是文明武器,您这是战略级碰瓷核武器。
轮椅滚动的声音传来。
汪舟也过来了。
他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徐师傅这个方案,可行性很高。”
“但需要专业的技术支持。”
汪舟开始了他的专业分析。
“徐师傅躺下后,我可以操作轮椅,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撞在他的腿部。”
“撞击角度控制在三十度,可以制造出二次伤害的假象。”
“然后,我立刻倒地,口吐白沫,模拟癫痫发作。”
“从法医学角度,我们可以构建一个完整的群体性伤害事件现场。”
汪舟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在做一个学术报告。
李凡听得目瞪口呆。
你们俩是真敢想啊。
一个敢躺,一个敢撞。
碰瓷都碰出产业链了?
“咚!”
厨房里的剁菜声,停了。
三个人同时看向厨房。
厨房门被推开。
朱芳左手叉腰,右手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走了出来。
她头发还有点乱,但眼神里全是杀气。
“好啊,你们三个,背着我开会呢?”
朱芳的菜刀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去要账?去打架?这么大的事,不带我?”
她走到三个男人面前,用菜刀挨个点了一遍。
“徐勤奋,你个犟骨头,除了会躺下,你还会干啥?”
“汪舟,你个书呆子,装死装得再像,能把钱装回来吗?”
“还有你!”
朱芳的刀尖最后指向李凡,
“你个莽夫,拳头再硬,能有道理硬吗?”
三个人被骂得不敢吱声。
朱芳把菜刀往腰间一别,大手一挥。
“这事,没我这个能说会道的去,你们三个能把自己都给卖了!”
“我去跟他们讲道理!”
李凡看了一眼她腰间的菜刀。
您这“道理”,物理攻击力有点高啊。
“开车!算我一个!”
李凡看着眼前的这个组合。
一个准备随时躺下的主t(坦克),徐勤奋。
一个准备装死吐白沫的控制系法师,汪舟。
还有一个手持菜刀、准备用“道理”说服别人的狂战士总指挥,朱芳。
这是什么奇葩的碰瓷小组?
这是去打架?
这分明是去参加大型行为艺术展。
李凡捂住了脸。
他感觉自己的任务难度,从困难模式,直接升级到了地狱模式。
带队打架不可怕,可怕的是带一群猪队友去打架。
他掏出车钥匙,认命了。
“走,上车。”
李凡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全家出征,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