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正想着怎么在不撑到自己的情况下把这一盘凉糕吃完,然后把午饭的锅扣在誉王头上。
忽然,密道的另一道入口开了。
靖王?
上次见面,她就差怼到人鼻子上骂了呢。
朝轻决定先打个招呼:“靖王殿下,用午饭了吗?”
正想着要不要退回去的萧景琰,听到这话只能先回答:“尚未用饭。”
他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允许他此刻甩袖而去。
“没吃?那太好了,厨房新做的凉糕靖王尝尝。”
萧景琰:……
这人的友善让他觉得不安。
也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位朝轻姑娘便对他没有好脸色,连泛泛之交都不如。
朝轻持之不懈地招呼萧景琰吃点心:“誉王过来了,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萧景琰不得已拿起一块沉默地吃着。
随后朝轻一边儿说着这些日她教导庭生时的趣事,一边儿把点心盘子往萧景琰手边推。
眼见盘子都快怼到脸上来了,本不想再用第二块的萧景琰只能再拿起一块。
他身上事务日渐忙碌,陪伴教导庭生的时间远不如朝轻,他也想多了解庭生一些。
朝轻:巴拉巴拉
萧景琰:沉默的吃点心
……
如此来回几遭后,盘子空了,朝轻也把口说干了。
“我说的这些,殿下觉得如何?”
萧景琰觉得有些撑着了。
凉糕是用糯米做的,本就容易饱腹,何况里头馅料又扎实。
而庭生……哪怕未来无法恢复庭生是祁王之子的身份,他也会将庭生收为义子,给庭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但他听朝轻说的这些事,不像是师父教导徒弟,更像是年长的带着年幼的玩乐一般。
“殿下觉得哪里不妥,这里就我们两人,直说便好。”朝轻笑着补了一句:“左右我一向与靖王殿下说话直接。”
萧景琰沉默一瞬,问道:“你想引庭生入江湖?”
朝轻一听就知道症结出在哪儿了:“靖王殿下,江湖同样有争斗算计,有人心叵测,有清名含冤。难道殿下不曾回忆过儿时的无忧时光吗?”
萧景琰缄默不语。
他幼时哪怕有宸娘娘和祁王兄庇护,有些争斗也是经历过的,即使他是个不受宠爱的皇子。
“庭生不再只是掖幽庭的庭生,现在的他可以不用急着地长大,慢慢地去寻找自己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我这个师父要做的,就是让他有随心选择的能力和底气。”
朝轻举起手中的游记:“就像这本《翔地记》,如果有一天庭生读到这本书,想亲身游览也好,想读后即过也不错,若是不感兴趣,想清楚后换了便是。”
“我这么说,殿下可解了困惑。”
萧景琰直直地跪坐在蒲团上,向朝轻道谢。
朝轻亦回以一礼。
无论如何,他们想要庭生好的心,是一样的。
“朝朝,午饭吉婶做好了,有你喜欢的菌汤……”
穿过密道,来到密室后梅长苏便见到这两人相互行礼的一幕。
“……见过殿下。”
梅长苏清楚景琰应当也是为了巡防营一事来的:“殿下应当还没用午饭吧,宅中饭食已经备好,不妨……”
“不必,府中还有些事务。”
萧景琰语速稍快:“先生应当已知晓父皇命我节制巡防营。”
“是。苏某还听闻陛下特许您随意入宫给静妃娘娘请安,苏某在此先恭喜殿下晋升亲王。”
此时正值仲夏,密道中较凉的环境也算的舒适,见萧景琰不愿到苏宅去,三人便在密室里说起了话。
梅长苏坐在矮桌前,瞧见桌上已经空掉的瓷盘,呼吸稍稍一顿,很快为萧景琰剖析起了其中的缘由:梁帝是想嘉奖靖王的孝心,若赐亲王权而又无故不加亲王衔,那就是敲打了。
即便梁帝当时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会让梁帝想清楚其中利害的,何况以景琰的军功,早该晋升亲王。
听到梅长苏断言:早则本月,迟则仲秋,他便会晋升亲王,萧景琰是高兴的。
他走的越高,离洗雪旧案也就越近。
但他也没有忘记先前梅长苏让他韬光养晦的嘱托,不然当时陛下将巡防营交给他时,他也不会犹豫了好一会儿,生怕坏了苏先生的谋算。
梅长苏笑叹一声:“苏某还是那句话,殿下不可冒进但也不能不进。”
“如今殿下已经营了一年,若是连一个送到手上的巡防营苏某都无法为殿下善后,实在有失谋士之责。”
见正事说完了,朝轻也开了口:“皇帝亲口许诺,殿下还犹豫了,估计这个晋升亲王的吉日很快便到了。”
凭那位的心胸以及对权势的看重,施恩施成这样,不得找补回来。
萧景琰吃了梅长苏牌定心丸后,也不再久留,道别后就匆匆回府‘处理事务’去了。
不过,他走时还借走了桌上的《翔地记》
“先前听姑娘所言,本王也想看看这本游记,借走两天不知可不可行?”
朝轻那番教导徒弟的言论对萧景琰来说委实新鲜。
教导子女时,难道读一本书都有这么多说法?
朝轻看了眼身边的人:“殿下,这书是苏先生的。”
得知是苏先生的书,萧景琰越发放松,先前一直收着的腹部也微微鼓起:“借读两日,便送还给先生,不知先生何意。”
没有合适的理由,梅长苏自是答应了。
离开密室,回到苏宅后,朝轻先发制人。
“你打算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梅长苏手上还端着空掉的点心盘,叫来了黎纲:“去晏大夫那儿要些消食的药丸送到靖王府,不要药茶。”
朝轻默默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给黎纲:“送这个吧,吃一粒足矣。”
黎纲看向梅长苏,见他点了头便揣着药瓶往靖王府去。
靖王殿下不是刚走吗?这又是哪一出。
朝轻绕到梅长苏面前,非要和人四目相对:“我就嘴上劝了劝,后来说上头了,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竟然都吃完了。”
梅长苏不至于生气。
他知晓自家好友的性子,就像水牛一样,不懂转弯,也不会服软。
要是景琰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得他。
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下次吃不下,直说就好。”梅长苏握着朝轻的手:“还要吃午饭吗?”
没有生气。
朝轻立刻又支棱起来:“你吃你的,我喝点儿汤就行。”
用完饭后,两人之间的话题又绕到先前的问题上。
“我的字迹已经大变,书中的批注也只有一处纰漏,景琰他不是心细的人。”
而且那处因他母亲闺名而避讳减了笔画的批注并不起眼,他有九成的把握景琰是不会发现的。
剩下一成……
“随缘吧。”
景琰会开口借一本书已是他预料之外,偏还是这本《翔地记》
说出这句话时,梅长苏都恍然了下。
朝轻惊讶了下,想到今日在密室里的发生的事。
靖王来的快,她那时也就翻开个书封,看了还没两页呢;
后来说着说着,顺手拿书做了个教具;
结果就成这样,还真是---
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