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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百世争渡之苟全性命 > 第154章 蔷薇花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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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南方,大章河的下游,南唐的腹地,黑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撕裂。巨大的火球接二连三地在夜空中爆开,如同绚烂的烟花,瞬间将黑暗驱散,映亮了“临沧仓”那三个巨大的篆字匾额。

这座仓库,原本是南唐军队的重要粮仓,里面囤积着堆积如山的军粮。然而,此刻这些军粮却成了最好的燃料,被熊熊烈火无情地吞噬。赤红的火焰如同恶魔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一切,火势迅速蔓延,窜起数十丈高,将半边天空都烧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滚滚浓烟如同一群愤怒的黑龙,咆哮着直冲云霄,遮蔽了星月的光芒。热浪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席卷而来,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粮袋爆裂的闷响,以及火焰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惊心动魄的毁灭交响乐。

在这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卓青麟策马立在一处小丘上,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冰冷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宛如寒星般冰冷,倒映着下方那片焚天的火海。

他身后,是如同鬼魅般肃立的关麟军团精锐。火光跳跃在他冰冷的甲胄上,流动着血色的光泽。

“将军,粮仓守军已全部肃清,所有引火点都已经过仔细确认,绝无遗漏!”一名副将快步上前,向卓青麟禀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杀戮后的疲惫,但更多的还是完成任务后的释然。

卓青麟微微颔首,表示知晓,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熊熊燃烧的火场。火势越来越大,舔舐着夜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他心中暗想:烧吧,烧得越旺越好。李信那二十万前线大军,没有了这临沧仓的粮食,看他们还能在北岸支撑多久?

这场战争,本就是一场残酷的博弈。卓青麟深知,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不择手段。坚壁清野、驱民攻城、焚城毁仓……这些手段虽然肮脏,但在战争中却是常见的策略。他不在乎过程如何,他只在乎最终的结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火场的喧嚣。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地奔来,马蹄踏碎了燃烧的灰烬,扬起一片烟尘。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小小的、染着风尘的铜管。

“将军!原西五地,弦林县方向,飞鸽密报!”斥候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紧张和急切。

卓青麟的目光终于从火场上移开,落在铜管上。他伸出带着铁甲手套的手,接过铜管,熟练地拧开,抽出一卷薄薄的、边缘有些烧焦痕迹的纸笺。借着下方熊熊的火光,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

纸笺上的文字寥寥无几,但却如同一颗颗重磅炸弹,在卓青麟的心中接连爆炸。盘山叛乱、榕湖告急、滴血钩重现江湖……这些消息无一不让他感到震惊和忧虑。而贾敏率领血蔷薇军紧急驰援的消息,更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当卓青麟的目光落在“血蔷薇军”四个字上时,他那双原本如深潭一般平静的眼睛,突然像是被一阵微风吹过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这丝涟漪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丝波动,但却被他那敏锐的洞察力捕捉到了。

他的手指在“六千五百娘子军,三千五百少年兵”这一行字上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这支军队的构成和实力。火光熊熊,映照在他那冰冷的铁面上,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更加冷峻和威严。

沉默了片刻之后,卓青麟忽然抬起手,对着身后肃立的亲兵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亲兵们立刻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从俘虏中拖出一个被紧紧捆缚着的人。这个人穿着南唐低级军官的服饰,满脸惊恐地看着卓青麟,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卓青麟策马缓缓踱到那俘虏面前,居高临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张写着“血蔷薇军”驰援榕湖的密信纸笺,当着俘虏的面,缓缓展开。跳跃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纸上的每一个字,尤其是那面以血蔷薇为旗的、由妇孺组成的军队的名字。

俘虏惊恐地看着那纸笺,又看看卓青麟面具下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浑身抖如筛糠。

卓青麟依旧沉默,手指一松。那张染着原西烽烟气息的纸笺,如同断了翅的蝴蝶,飘飘荡荡,落入了俘虏脚边一滩浑浊的泥水里。泥水迅速浸染了纸张的边缘。

俘虏下意识地低头,目光再次掠过那“血蔷薇”的字样,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更深的恐惧。

“带下去。”卓青麟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让他活着回去。滚回去告诉李长风,战场上事,别把后方的妇孺卷进来,不然我会让你们后悔的;告诉你们李信将军……”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战火染红的、无尽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弦林县那面浴血的蔷薇战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嘲讽的意味,“告诉他,你们在大楚干的事,将由我卓青麟回报到你南唐百姓身上,我大楚的妇人,已在北地点燃了烽火。你南唐的妇人准备好了么,这是她们的战场,亦是炼狱。”

亲兵粗暴地将俘虏拖走。卓青麟不再看那俘虏一眼,也仿佛遗忘了脚下泥水中那张浸染的密信。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眼前焚天的火海,那火光在他冰冷的铁面上跳跃,明灭不定。面具之下,无人知晓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血蔷薇……”一个无声的名字在他心底掠过,随即被更猛烈的火焰吞噬。他勒转马头,声音斩断夜风:“撤!”

黑色的洪流无声地融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身后一片炼狱火海,以及那张在泥泞中缓缓沉没、字迹渐渐模糊的纸笺。

火焰冲天,将“临沧仓”的匾额彻底吞没,映照着南方战区的血色夜空,也仿佛为北方那支刚刚浴血的新军,投下了一道遥远而残酷的注脚。

盘山城头的厮杀声终于彻底平息,就像退潮的海浪一样,缓缓地、静静地消失在了空气中。然而,那满地的狼藉和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却依然弥漫在这片土地上,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破损的城门洞下,幸存的百姓们相互搀扶着,缓缓地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悲痛。有些人的衣服上还沾染着鲜血,有些人的身上则有着明显的伤痕。这些百姓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他们的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

血蔷薇军的士兵们正在忙碌地打扫着战场。他们默默地收殓着同袍的遗体,将那些已经失去生命的战友们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沉重而机械,仿佛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驱使。

在这残垣断壁之间,士兵们还在看押着俘虏。这些俘虏们,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则满脸惊恐。他们或许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参与这场战争,或许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而关彩儿,她独自一人立在盘山县衙那半塌的院墙边。这里,原本是她的家啊!可是现在,县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墙壁倒塌,屋顶破碎,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泪水,无声地从关彩儿的眼角滑落。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她的男人田青虎,在贺齐复叛之后就不知所踪。她不知道他是战死沙场,还是跟着贺齐一起投降了东吴。无论是哪一个消息,对于关彩儿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关彩儿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依然无法平静。她不知道田青虎是否还活着,不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这种不确定性,让关彩儿的心如刀绞。

这里相对僻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压抑哭声和伤兵的呻吟隐约可闻。她背对着那片惨烈的战场,低垂着头,心脏隐隐作痛。汗水、血污和尘土混合在一起,在她脸上凝结成一道道暗色的痕迹,早已干涸。

而贾敏这会却摊开白皙白手掌,掌中静静躺着那半截断裂的白玉簪。簪体依旧温润,只是那朵含苞的蔷薇,已被浓稠的、暗红色的血彻底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洁白。断裂的茬口尖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指尖轻轻拂过那被血染红的玉簪花瓣,触感冰冷而粘腻。林冲赠簪时温润的笑容犹在眼前,而此刻,簪断人远,只余下掌心这片染血的冰冷和喉头浓重的铁锈味。

她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混杂着焚烧的焦糊、血腥的甜腥和泥土的腥气,沉甸甸地坠入肺腑。

“大姑。”贾惜春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她缓缓地走到贾敏身旁,脚步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斤重担。

贾惜春的目光落在贾敏掌心的断簪上,那原本应该是一支精致而华丽的发簪,如今却只剩下半截,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那场惨烈战斗。贾惜春的眼神微微一黯,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但很快,她的眼神就被更深的坚毅所取代。

“盘山叛匪的主力已经溃败,残部正向西南山林逃窜。洪姨和赵铁匠带领着姐妹们去追剿了。”贾惜春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沉重,“百姓们……我们救下了大半。”

说到这里,贾惜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继续说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也……折损了三百二十七位姐妹,还有……八十九个孩子。”

每一个数字,都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狠狠地烫在贾敏的心上。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握着断簪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尖锐的断口深深地硌进她的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但她却仿佛浑然不觉。

“知道了。”贾敏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原本眼底深处还残留着的最后一丝属于“贾夫人”的脆弱,此刻也已经被彻底冰封。取而代之的,是淬火后的、属于“主将”的冷硬。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截染血的断簪,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帕包好,珍重地贴身放入怀中。冰冷的玉质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着她的心口,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也像一枚刻入骨髓的勋章。

“传令下去,”贾敏转过身,目光扫过榕湖城残破的景象,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收拢盘山、榕湖周边所有幸存军民!加固城防!清点缴获!救治伤员!阵亡姐妹的遗骸……妥善收敛,登记造册,待战事稍歇,送归故里安葬!”

她的目光越过残破的城墙,投向更广阔的、战火纷飞的两楚大地,那里硝烟未散,烽火正炽。

“血蔷薇军团,”贾敏的声音在风中扬起,清晰地传向正在忙碌的士兵们,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沉重,“自今日起,驻守榕湖!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战场!”

天边,启明星的光芒刺破厚重的云层,微弱却坚定。晨曦艰难地撕开夜幕的最后一角,将一线清冷的光,投在榕湖城头那面刚刚竖起的、沾着血污和烟尘的旗帜上。

血色的蔷薇在晨风中舒展开锐利的花瓣,倔强地绽放于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