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时辰已近正午,肚子也隐隐有些饿了。
林向安那边刚付了定金,事务基本告一段落。
郑佑和杨道原本也不急着回家,正等着与林向安细谈。
赵泽见状,便笑着提议:“这会儿肚子都空了,不如咱们换个地儿边吃边聊。”
方才,郑佑听赵泽讲起他们小时候的几桩趣事,愈发对林向安感兴趣了。
这人明显不是一般读书人。
从小胆子大,不光书读得好,还颇有些身手;
脑子灵活,懂得又多,时常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来。
甚至还挺会赚钱的,颇有生意头脑。
而且还能做好吃的。
这么有意思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忍不住笑了笑,爽快地一摆手道:“好啊,今日我来请客。!”
杨道神情虽然一贯清淡,但眼中也有几分兴致。
这一带本就是京中最繁华的商圈之一,几人平日里也常来走动,对附近各大酒楼再熟悉不过。
郑佑直接带着人前往。
揽月阁巍峨耸立在正阳门外的十字街口,占尽地利,气派非凡。
整座楼阁通体朱漆,三层飞檐斗拱,檐角垂着精巧铜铃,微风一过,便叮咚作响。
那清越铃声竟在熙熙攘攘的市井喧嚣中也透出几分雅致。
楼前高悬一方泥金匾额,“揽月阁”三字龙飞凤舞。
笔势苍劲洒脱,颇有气魄。
几人才刚踏进门,便有一名跑堂小厮满面笑容迎了上来,声音爽朗,热情周到:
“几位爷里边请!”
原本是例行招呼,谁料那伙计目光一扫,神色一愣,随即眼前一亮,忙不迭地弯腰赔笑道:
“哎哟,这不是郑公子、杨公子、赵公子么!二楼的雅阁早就替几位留着啦!”
说着也不再多问,立刻亲自带路,将人恭恭敬敬引上了二楼。
郑佑是揽月阁的熟客。
连后厨都认得他的口味,自然被当成座上宾。
而杨道、赵泽虽不常来,但这等出身的少爷,伙计心里早有数。
能在京城顶头的酒楼做事的,哪个不是眼力见十足?
京城的权贵子弟,爱吃喝玩乐的,大家都门清。
伙计一边上楼一边笑着问:“还是老规矩?要不要我去后厨给几位爷提前安排几道熟菜?”
郑佑抬手笑道:“行,就按老样子来,小爷今日还请了贵客。”
伙计应声快步下楼,身手利索,说话不带半分浮气,显然是经过精细调教的。
林向安则一边随众上楼,一边环顾四周,目光里透着几分新鲜与打量。
楼下大堂宽敞明亮,坐满食客,热闹不喧哗,茶香与酒气交织其中。
而上了二楼,气氛却陡然一变。
转角处摆着一对半人高的景泰蓝花瓶,插着细致的绢花,风一过竟仿佛带了香气。
廊间隐隐传来丝竹乐声,与女子清婉的小调交融一处,恍如游园。
二楼、三楼皆为独立雅间,名曰“阁子”。
各自门前悬着木牌,题着风雅之名。
几人转进一间唤作“听雪轩”的阁子,门一推开,林远和王和信眼睛顿时一亮,几乎惊得站住脚步。
只见阁内陈设颇为讲究,气派非凡。
一张可围坐十余人的黄花梨八仙圆桌置于中央,椅上覆有锦绣椅披,触手生暖。
靠墙摆着雕花条案,其上是官窑青花瓷、玉山子摆件。
还有一尊鎏金香炉,袅袅吐着沉水香,香气温润持久,沁人心脾。
墙壁上悬着两幅字画,笔墨洒脱,俱是名家真迹,边角处还摆着几盆翠竹、兰花,绿意盎然。
脚下是一整块厚实的波斯地毯,踩上去几无声响。
服侍阁子的伙计早已候在一旁,穿着绸质长衫,举止得体,一看就是专门伺候贵客的。
这些伙计装束打扮,比林向安身上的都讲究得多。
林向安心里倒是无所谓,不过他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林远和王和信。
两人神色都有些拘谨,显得不太自在。
这也难怪,眼前的排场,对他们而言,几乎是颠覆性的。
即便林向安没见过这种场合,但也听过不少,总归很平静地接受了。
这顿饭,也不知道对方是单纯请客,还是来给他下马威的?
郑佑、杨道二人已随意落座,像是进了自己家似的。
随口郑佑吩咐道:“去,叫几个唱曲的来,解个闷儿。”
语气自然,显然是常有的习惯。
一旁正替他倒茶的伙计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唤人,忽听林向安淡淡地开口:“等等。”
林向安站在那里,并未入座。
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伙计一眼,对方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停下。
请歌伎来助兴,固然无妨,也算长见识,但他带着林远与王和信同行。
两人是他弟弟,年纪都还小。
也不知道这郑佑、杨道是什么德行,若当着他们的面任由场面滑向轻佻,难免不妥。
他带着人出来,自然得担起引导的责任,同时也要明确界限。
一个家族的领头人,言行举止,都影响着身边的人。
若想家族长久,家风很重要。
“郑公子,今日多谢你的盛情邀请,”林向安语气温和,却态度分明,“只是我这人吃饭,不大喜欢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