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队这边依旧抓紧时间调整阵型。
对看台上窃窃私语的观众置若罔闻。
上场前,两队都在做最后的动员。
往常都是哨长郑佑负责喊话,但这一次,林向安主动开口,给大家做最后的思想准备。
此刻,比什么都重要的是,把士气点燃。
八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林向安的声音沉稳却带着锋芒:
“兄弟们,都抬起头!我知道,对面红队练得久、力气大、阵型熟、名声响。
看台上,十个人里有九个半觉得咱们今天是来陪跑的,是他们的笑料。”
林向安顿了一下,忽然提高声音:
“但是!他们有他们的本事,我们有我们的智谋,有我们的血性,
有咱们这帮被看不起的‘生手’拧成一股绳的狠劲!”
“经验,我们不如他们多。可兵法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红队的路数,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记住——利用他们的轻敌和惯性,布陷阱,用配合和奇招打反击!”
林向安的目光逐一扫过队友:
“红队哨长赵泓经验丰富,但人习惯站得太靠前,他是沙包斩首的头号目标。
牌刀手徐承宗、镗钯游骑李骁锋芒最盛,也最容易为抢功冒进脱阵,是钓鱼的好饵。
狼筅卫张维岳、郭镇疆配合长枪锐士徐彰、蒋信,是他们正面推进的核心。
但只要前排冒进,或者赵泓一乱,他们的队形就会松。
鸟铳手朱勇远程骚扰不足,威胁不大,他多半会随大部队一窝蜂冲上来。”
他的语气逐渐低沉下来,像刀锋在磨石上擦过:
“他们要是认定咱们必败,开场一定会急着抢旗。
这,就是咱们装怂的机会。”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最爱争胜的年纪。
之前的倭寇演练,红队的毛病早就暴露。
赢了,不代表没问题,只是问题被掩盖了。
今天,就是要借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自己乱。
林向安忽然伸手到圈心:
“记住,我们蓝队不怕输,只怕不拼!
他们以为我们是软柿子?
今天,就让他们啃啃蓝队的硬骨头!硌掉他们的大牙!
他们以为稳赢?
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什么叫‘能而示之不能’,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林向安的眼神骤然锋利:
“他们要面子,要威风?那咱们就要他们的帅旗!要一场以弱胜强的逆转!
要让全场记住,蓝队是靠脑子、靠胆气、靠这副还没长满的筋骨,杀出来的!”
众人的血都被烧热了,眼神里再没半点刚才的犹疑。
林向安猛地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兄弟们,把手叠上来!今天,我们不是去挨揍的。
咱们是去钓鱼的!用我们的‘怂’,钓他们那条骄傲的大鱼!”
八只手重重叠在一起,低沉却坚决的吼声在圈心炸开:
“必胜!必胜!必胜!”
林向安最后那声“必胜”还在回荡,八人齐声的嘶吼已经让看台上的人纷纷侧目。
刚才红队喊口号时,那股轰天的声浪震得人心口直颤;
没想到蓝队这边的气势,也毫不逊色。
甚至多了一分倔强的狠劲。
高台上有不少人,已经从别人口里知道了,两队之前的训练结果。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
“这蓝队……怕不是要硬来?”
旁边人摇头:“气势归气势,真打起来才见真章!”
总之有人期待,有人怀疑。
但无论如何,这场对抗,显然要比原本想的更有意思。
片刻后,教官老忠叔走到场地中央,灰白的胡须微微晃动,声音洪亮:
“听令!今日夺旗演练,重在阵法协作、武德精神!
切记,不可鲁莽逞勇!败不馁,胜不骄!”
他抬手一挥,郑佑和赵泓将代表“帅旗”的小锦旗,分别插在场地两端的旗座中。
规则再清晰不过:
全歼或有效击溃对方有生力量,并夺取对方帅旗,安全带回本方阵地,即为获胜。
两队列阵完毕。
红队那边,队形整齐,脚步踏得沉稳而有力。
隐隐透出股逼人的压迫感。
赵泓立在最前,眉眼如刀,目光冷冷扫过对面,好似在挑选猎物。
而蓝队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表面松松垮垮,仿佛一盘散沙。
有人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兵器。
有人左右张望,像第一次上场的新兵。
看台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这蓝队,看着还没红队齐整。”
徐侍郎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刚才口号喊得震天响,他还觉得蓝队有股子气势;
没想到还没开始,精气神就先垮下去了。
小的不要脸,但老子要脸啊!
输没关系,可没斗志,这成什么样子!
原本心态颇为平和的武安侯,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倒是宁远伯,在听到周围人夸赞赵泓时,手指抚了抚白胡须,眼角透出满意的笑意。
旁边有参将笑着恭维道:“好小子,气势足,倒有几分伯爷年轻时的风范。”
众人纷纷当着宁远伯的面,夸赞赵泓出色。
坐在他身后的赵康平,却在看着蓝队的阵形时,隐隐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
旁边的赵渊忍不住凑近,小声问:“爹,他们是故意的?”
“有可能。”赵康平轻轻点头,“估计想以奇招致胜。”
以他对林向安的了解,那孩子绝不会在这种场合真犯低级错。
赵康武听到前面老爷子的态度,心情愉悦。
他比不上赵康平在老爷子面前得脸,但他儿子却比赵康平两个儿子,更得老爷子宠爱。
于是借机说道,“四哥,你平日管教太心软了,你那小儿子才会如此不成样。要是换了我,回去定得好好收拾一顿。”
赵康平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讥讽:
“我如何管教儿子,不劳五弟费心。倒是你有空,不妨多管管自己的后院。”
这一句立刻戳到赵康武的痛处。
他家妻妾不和,常年闹得鸡犬不宁,笑话传遍了府里。
赵康武脸色一僵,心头涌起几分恼意,却不好当众发作。
不仅看台上的大人们纷纷摇头,露出失望之色。
就连红队阵中,也有人忍不住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似乎在说,这样的对手,不足为惧。
然而,蓝队的八个人心里都清楚:
这股看似松散的气息,并非真失序,而是刻意为之的伪装。
真正的锋刃,还藏在鞘中。
老忠叔见两队阵形站定,目光一扫,抬手示意。
下一刻,“当!”
铜锣声轰然炸开,金属余韵在土坪四周滚动回荡。
比赛,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