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的响声不断地充盈着他的耳朵,旋即爆发出教人无法呼吸的极具压迫力的声音。“啊,你没有让我失望,”那个声音如垂死之人般说道,“你终于来到了这里。虽然这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对我而言,不过是须臾片刻。”
答案终于得到了那个声音的证实,但是……“你究竟是谁?”梅迪奇朗声道,“赶快现身吧。你让我找到你,我已经找到,你让我触碰你,你不现身我又该如何触碰?”
梅迪奇的声音在中央中庭回荡良久方才落下,而这引起了在城堡中巡守的骑士的注意。于是他赶在骑士发现他前快速穿过中央中庭从大门进入堡楼。
“找到我。”当他再次被黑暗包围,那个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只差一步了,找到我,那么你将永远地得到那份力量。”
由插在石墙上的火炬为他延伸出一条走道,他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彼端为阴影萦绕。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拔出挂在剑带上的长剑,然后一点一点向前挪步。
走道的尽头是一个环形回廊,中间是一片齐整的露天草坪,此时明月已彻底躲入流云之中,夜空愈显漆黑。火炬没有在此戛然而止,它绕过回廊,沿着石梯继续向上延伸。
真奇怪,他轻轻地踩上一级石阶,周围安静得出奇,这偌大的一个城堡甚至都看不到一个人影,现实中的城堡也是如此吗?他又登上一级石阶,侧耳倾听着自己轻微的脚步在楼梯间回荡接着消隐。那个声音说我只差了一步,可我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而那个声音却没有再出现。
来到堡楼的二层,一条廊道从他脚下向两侧延展,其中一条由火炬之光照亮,而另一条则暗影环绕。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光明之路,但越是往前走,他越是感到不寒而栗,仿佛前方就有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他。不用害怕,他在心里宽慰自己,这不过是梦,若是美梦那最好,如果是噩梦,也只是受到短暂的惊吓,当醒来以后一切都会过去。
火炬引领着梅迪奇走过环形回廊的二层露台,然后拐入逼仄走廊,接着又绕过许多站立的人形雕像,最终在一扇古老橡木门前戛然而止。橡木门的两扇门扉之上各画着群山日芒纹章,纹章周围涂抹着崭新的金漆。
这就是那个声音让找到他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缓了缓呼吸想,可是为什么它到现在还没有出声?他抬起左手触摸门扉,一股寒意瞬间从他手心流贯全身。来自黑暗的寒意,他思忖到,但我不惧黑暗。于是,他轻轻地推开门,一道冷冽的白月光立时从门缝钻出,落在走廊的地板之上。
这是一个温暖且宽敞的房间,借着壁炉中的火光,梅迪奇看到一张大羽床,床帏之后隐隐约约地浮现一个安静的人影。而在大羽床的旁边,还有一张缩小的羽床,一个婴儿正恬静地躺在上面。
“是谁?”大羽床中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惊惶地问道。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得到回应,便又问了一遍,“是谁在那里?”此时床帏后的人影抬起了手,然后慢慢地将帷幔掀开。
梅迪奇连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动弹,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办。然而当他看到帷幔被掀开的一刹那,身体早于他的思想行动起来,他一个箭步跨向羽床,同时伸手去抓床帏后的人。
“伊戈尔?”当光线轮转到梅迪奇身上,女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后又变为疑惑。
但她已没有办法再说话。话音未落,梅迪奇已然跳上羽床,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将剑小心翼翼地置于其脖颈之上。“别出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但还是假装冷漠地警告道,“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女人发出一阵闷哼,但声音在到达卧房的门口就已经消散在空气之中。
伊戈尔,梅迪奇思忖到,她将我认成了某个人?并且更奇怪的是,女人除了最开始表现出的惊讶外,之后却出奇的平静,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伤害。而直到女人用手将凌乱的头发轻轻拨开,他终于意识到,她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呜哇……”一阵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床褥的另一端传来。
婴儿?梅迪奇惊慌地看去,一个看上去甚至连命名日都没过的婴孩正举着双手啼哭起来。怎么会,它刚才不是在旁边的婴儿床上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当他定睛一看,恍然大悟,这个婴孩与小羽床上的孩子长着不同颜色的头发,一个银白色,而另一个则是棕色带黑。
因为这个婴孩的啼哭声,那个睡在婴儿床上的孩子被吵醒,随后也开始发出响声。要是他们继续吵闹,就会引来仆人,继而将招来城堡中的骑士与守卫。而就在这个时候,女人也开始发出声音,她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此时的梅迪奇已经完全慌了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残酷的举动,等他反应过来时,床褥已经被染红,地板上慢慢地积聚起一滩深色的水池。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脖子,惊恐地盯着梅迪奇,瞳孔逐渐放大,嘴唇逐渐失去血色。
即便这是梦境,是虚幻,但这都是无法被饶恕的罪恶。而梅迪奇却像放了疯似地用守卫的长剑将女人与两个孩子杀害。
不是的,他轻轻地拉开房门。我没想过这么做,他踩着沉重的步子来到走廊上。我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火炬在前方为他指引了一条新的道路。声音,对,是那个声音,他握着长剑,鲜血自血槽流淌滴落,在火炬的光焰下成了漆黑之色。是那个声音蛊惑了我,它将我引向女人的卧室,然后又借助我的身体将她杀害。她,她或许是维克梅特夫人,而她口中的伊戈尔就是维克梅特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