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攸宁一愣,昨日那场满月宴的喧闹,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冬至不过才满月,夫妻俩并未打算大办,就只请了相熟的几家人,打算吃个便饭庆祝庆祝。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她还亲手给儿子穿了件绣着并蒂莲的红肚兜,在发间扎了两簇俏皮的朝天辫,其余地方都剃了个干净,活脱脱一个白嫩嫩的红孩儿。可爱的不行。就连小冬至本人,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咯咯直乐。
然变化来得措手不及。谁能料到,成昭帝与皇后竟会微服而至,而且还不带遮掩的。
沈睿泽显然也想起了昨日场景。
成昭帝来得不算早,尽管沈府门口已停了好几辆不菲的马车。然当那奢华的青竹纹的车辇停在沈府门前,一箱接一箱礼品抬下来时,还是惊起一阵骚动。
得到小厮禀报的沈睿泽站在台阶上迎接,虽有猜测,然真正望见车帘掀开的瞬间,瞳孔仍是猛地一缩。躬身行礼时袍角都跟着微微颤抖。紧接着,相熟的、不相熟的满朝同僚接踵而来,玉带挤满了沈府的前庭后院。
沈睿泽望着络绎不绝的贺客,望着他们手中精致的长命锁、麒麟靴,喉间发紧,困惑不已,然络绎不绝的宾客容不得他思考,他只得客气的开口致谢。
“睿泽代犬女谢过各位叔伯……”
话未说完,又有礼官捧着锦盒跨进门槛,盒中金丝绣着“天赐麟儿”的襁褓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却仍是适合男孩儿的礼物。
沈睿泽眸色一凝,只觉都是那钟御史一党憋的阳谋。 脸上笑意都快挤不出了。
直到小冬至裹着绣着并蒂莲的红肚兜,顶着两簇朝天辫被皇后娘娘抱出来时,刚刚还满脸尴尬,误以为自个儿带错礼物的宾客,目光齐刷刷落在沈睿泽脸上。
仅是一息之间。那尴尬就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感谢诸位光临寒舍!”
屋内谈笑声戛然而止,透着诡异的安静。沈父到底是年长些,进京后又见过几次大场面,虽不知门外发生何事,然却是很快镇定下来,自如的抱拳向众人致谢。
苍老的声音带着客气和爽朗。
“老夫代孙儿谢过各位!”
话音落下,几缕穿堂风掠过,吹得廊下的红绸轻轻摇晃,更添几分尴尬。
“哈哈,沈兄不必心急。”
从齐老那得知真相的成昭帝笑着起身,眼角笑得都泛出几丝褶皱,因着动作大,腰间玉佩清脆作响。
他拍了拍沈睿泽僵硬的肩膀,眸中满是调侃,“来年定能凑个好字!”一句话引得满堂宾客心领神会,先是一阵短暂的静默,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可不是嘛!”就连一向事事反驳沈睿泽的钟御史,都捋着胡须,高声宽慰,“沈大人如今喜得麟儿,待到来年再添个掌上明珠,那才是真正的圆满!”
众人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砸向他。然他却生不出喜意。
还好,这种尴尬不久就因娘子的到来而中断。
众人不请自来,沈府并无预备,作为当家主母的宋攸宁自然要想办法,准备好众人的吃食。
人数不少,且未备有食材,宋攸宁当机立断,立刻安排小厮通知聚贤醉坊的郭厨子几人做好准备。
而也正因此举,一向只在府中设宴的长安多了个承包酒楼宴客的习惯。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相公,是妾身不是了。”
想起昨日沈睿泽满脸的尴尬,以及今晨报纸上那篇名为《状元郎爱女不爱儿》的文章,宋攸宁是真的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