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欢纤细的脖颈被迫仰起,被泪水浸透的睫毛剧烈颤抖,单薄的肩头抵在软榻上,被泪水洇开一片湿痕。
任凭谢知文掐着她脖子质问,她下唇也紧咬着不肯松口。
谢知文的手背青筋凸起,宛若盘踞的毒蛇,双目赤红地逼视着身下这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这一刻,他只想从妻子嘴里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弟弟谢知礼,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可一直到唇瓣被虞清欢自己咬出血珠,谢知文也没有听到她开口,掐着她脖子的手都在发颤,“为什么到这一刻你都还在包庇那人,是我对你不好,还是你从始至终心里都没有过我......”
他不明白,自己待妻子难道不好吗,当年知道她的处境就直接上门提亲,知道虞家人待她不好,便许她正妻之位,给足她脸面。
他自问不曾做过对不住妻子的事,就是在离京的这一年里也始终一心一意不曾变过,可如今换来的,却是这般的背叛!
虞清欢红了眼,“你不要再问了。”
她偏头将脸埋进散乱的青丝里,呜咽声从喉间溢出,胸口随着抽泣微微起伏,始终不肯给暴怒的男人半分回应,唯有攥住他衣襟的指尖在发颤。
看着她这样子,谢知文的心都碎成了一块一块,指尖泄了力道,痉挛的指腹下意识蹭过她下颌那道泪痕。
“阿欢,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虞清欢却只是压抑的哭着,不应声,一副无法将原因说出口的样子,让谢知文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妻子的性子多乖顺,这其中必然是有人在强迫她。
想到这,谢知文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阿欢,是不是有人逼你,告诉我。”
他半张脸陷进阴影中,质问时,语气暴戾,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痛楚与愤恨生生嚼碎。
虞清欢仍然咬死不张嘴,一副要将所有的事情承担下来的样子。
一旁的桑如跪在地上哭着喊,“夫人,事到如今,您就不要再替旁人隐瞒了,就告诉侯爷吧!”
闻言,谢知文更加断定,就是有人在强迫妻子。
他怒上心头,转过身看桑如,“桑如,你说,夫人到底在替谁隐瞒?”
桑如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夫人...夫人她是在......”
“桑如!你若是敢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虞清欢神色慌张,呵斥桑如,不让她开口。
桑如顿时为难,看了看虞清欢,又看了看谢知文,愣是不敢再开口了。
谢知文几乎是咬着牙问话,“桑如,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桑如却不肯开口了。
谢知文冷声呵斥:“你不说,才会害了你家夫人!”
桑如双眼通红,额头重重往地上磕,终于憋出来一句:“是...是老夫人!”
她匍匐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谢知文身形一震,脸上血色尽褪,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喉结滚动数次,薄唇动了动,看着虞清欢,最终挤出一句:“这事关我母亲什么事?”
虞清欢红唇紧抿,满脸泪痕。
桑如声音都哆嗦着,“您坠崖的消息传回京,老夫人以为您死了,为了不让二爷袭爵,逼着夫人为您留后......”
谢知文脸上神情难以置信,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出骨节错位的脆响,“...如何留后?”
他刚问出口,衣袖便被身后躺在软榻上的虞清欢拉住。
只见虞清欢神情痛苦,冲着谢知文摇了摇头,“侯爷别问了,事到如今都是我的错,只求你别再问了。”
谢知文脸色发白,还能如何留后......自然是到外头借种。
母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堂堂侯府,勋爵人家,怎么会发生这种腌臜事!
看着妻子痛苦的样子,谢知文心里不是滋味,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你为何不拒绝?”
这种事情,妻子若不同意,难道母亲还能提刀逼迫她吗?
听见这话,虞清欢心中一片凉意,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为何不拒绝?
知道自己亲生母亲逼迫妻子做这种事,丈夫的第一反应竟是问妻子为何不拒绝。
前世她自然是拒绝了,可最后呢,被赶出侯府,身无分文只能回到虞家,被人算计,最后落得被活生生虐打致死的下场。
而此刻,从眼前的丈夫脸上,只能看到埋怨以及对桑如话里的质疑,她更加确定这一世,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虞清欢心中悲凉,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只想着利用她,以为嫁了个好丈夫,结果人家心中首位也不是她。
自己这一生,始终都是不配的。
而在听见谢知文的话时,桑如心中怒气升腾,什么叫不拒绝?
她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装可怜都顾不上了,一把扯着谢知文往外推,把自家夫人护在身后。
“侯爷问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您难道不知道整个侯府都是老夫人说的算吗,老夫人的手段旁人不清楚,您当儿子也不清楚吗?!”
桑如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惊到了虞清欢。
而谢知文也因为这噼里啪啦的指责懵了,“我......”
桑如:“因为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我家姑娘整整半年连口热茶都喝不上,每日都是一顿后厨施舍来的残羹剩饭,半年前若是再不从,就要被赶出侯府,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旁人家的姑娘离了夫家还能回娘家,就是不回娘家,还有嫁妆和聘礼傍身,可我家姑娘当初嫁您,一分嫁妆也没有,刚进侯府第二天,聘礼就全被老夫人使人抬了去!”
“宁远侯夫人的名号是好听,可您自个心里清楚老夫人是什么性子,您若真待我家姑娘好,当初将我家姑娘娶来,为何迟迟不将库房钥匙交给我家夫人,明知道我家姑娘没有嫁妆傍身,为何在老夫人抬走聘礼时不出声阻止!”
“您如今知道自己母亲干的什么腌臜事,不心疼我家夫人,反倒在这里质问我家姑娘为何不拒绝!?”
桑如两手叉腰,越说越起劲,好似要将这一两年的憋屈全都吐出来。
虞清欢眼眶酸涩,捂着嘴,将泪意憋了回去。
桑如这丫头......真没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