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色里的粮油店
金德昌蹲在粮油店门槛上抽旱烟时,总爱数对面电线杆上的麻雀。六月的风吹过青石板路,卷起他灰白鬓角的汗珠。柜台后头那台老式冰柜嗡嗡作响,倒映出妻子淑兰在里屋择菜的影子。
\"五十八、五十九......\"数到第六十只时,金德昌的烟袋锅子已经凉透。他直起腰捶打后背,货架上\"明德粮油\"四个红漆字在暮色里泛着微光。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招牌,漆色剥落处露出三十年前的金粉。
街坊张屠户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热气:\"老金头,给我称半斤猪油。\"金德昌应声起身,秤杆上的铜星在昏暗里划出弧线。张屠户盯着他微微佝偻的脊背叹气:\"都六十的人了还守着这铺子,没见城里超市都开到镇口了?\"
第二章 神龛后的秘密
淑兰把晾干的艾草收进竹筐时,听见丈夫在里屋咳嗽。她掀开褪色的蓝布门帘,看见金德昌正踮脚擦拭供桌上的观音像。香炉里积着半寸厚的香灰,那是去年腊月求子时点的。
\"又在折腾这些。\"淑兰伸手扶住摇晃的供桌。四十五瓦灯泡在头顶摇晃,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已经泛黄——那是二十年前儿子溺水身亡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金德昌突然抓住她的手,枯树皮般的手掌微微发抖:\"兰啊,我昨夜梦见观世音了。\"
第三章 暴雨夜的异象
七月十五那晚的雨来得蹊跷。金德昌蹲在仓库清点陈年绿豆,忽听得后院水缸传来异响。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他看见水缸里浮着个穿绿袄的小人儿,眉眼竟与夭折的儿子有八分相似。
\"爹爹...\"虚空中飘来孩童的呼唤。金德昌踉跄后退撞翻竹篓,绿豆撒了满地。等他再抬头时,水缸里只剩几片青萍随波打转。这场雨下了整宿,天明时镇上老人都说看见金家屋檐挂着七色霞光。
第四章 红纸上的谶语
淑兰发现丈夫最近总往镇东头王瞎子家跑。那瞎子去年才从县城回来,整日揣着本发黄的《玉匣记》。当金德昌捧着红纸找她时,淑兰手里的蒜辫子啪嗒掉在地上。
\"七月廿八,宜求子。\"王瞎子摸着纸上的朱砂符咒,\"老哥,你印堂发亮啊。\"金德昌攥着纸条的手直抖,柜台上摆着刚开封的松子糖——这是给淑兰备的零嘴,此刻糖纸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第五章 青霉素与老黄历
镇卫生院的张大夫捏着b超单直摇头:\"六十岁怀孕?除非是医学奇迹。\"诊室里飘着来苏水的味道,淑兰盯着b超图像上那团模糊的黑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儿子落水前攥着的玻璃弹珠也是这般圆润。
金德昌却捧着老黄历不撒手。七月流火的批注旁,不知何时被人用红笔添了句\"天赐麟儿\"。药柜最上层藏着包用红布包着的香灰,那是他每晚在观音像前添的。
第六章 腊月里的暖炉
腊月初八那日,金德昌掀开棉帘子时愣住了。淑兰蜷在藤椅里织毛衣,脚边暖炉烘着双虎头鞋。针线筐里躺着半截红绳,编到\"长命缕\"那截时打了三回死结。
\"医生说预产期在腊月二十三。\"淑兰低头缠线,脖颈间银链子晃出细碎的光。金德昌摸着货架上新进的麦乳精罐子,突然听见后院传来熟悉的童谣。循声望去,晾衣绳上那件小棉袄竟无风自动。
第七章 年夜饭与新生儿
除夕夜的雪花粘在玻璃窗上,金德昌蹲在灶台前熬腊八粥。电饭煲跳闸的瞬间,淑兰突然捂住肚子:\"老金,好像要生了!\"急救车的鸣笛刺破雪夜,车灯照亮门楣上新贴的\"五子登科\"春联。
产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助产士看着监护仪上的胎心图直呼神奇。当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黎明时,窗外积雪突然簌簌坠落,像是千万朵白梅同时绽放。护士抱起襁褓中的孩子,惊见孩子右手虎口处有粒朱砂痣。
第八章 满月宴上的谜题
满月宴摆在老榆树下,三十六桌酒席飘着酱香味。金德昌抱着穿虎头鞋的孙子在席间穿梭,孩子脖颈间金锁片在阳光下晃眼。锁芯里藏着张泛黄的字条,上书\"庚子年七月初七\"——正是当年儿子溺水的日子。
镇上来了个云游的道士,在供桌前焚了柱奇异的香。青烟缭绕中,道士对金德昌说:\"令郎命格带煞,这金锁能镇住五黄煞。\"转身却对淑兰笑道:\"嫂子当年怀的是双生子吧?\"
第九章 轮回的铜锁
二十年后的清明,金德昌带着孙子给祖坟扫墓。孩子蹲在碑前摆弄铜锁,忽然\"咔嗒\"弹开,露出里面卷成筒的黄纸。金德昌眯起眼睛辨认褪色的字迹,呼吸突然急促——那分明是王瞎子笔迹:\"双星渡劫,善果待偿。\"
山风掠过松林,惊起一群灰雀。孙子举着铜锁追过来,锁芯里掉出颗玻璃弹珠,在青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声响。金德昌弯腰拾起弹珠的瞬间,看见水洼倒影里,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蹲在仓库门口数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