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希安招揽周仵作,其实也是张希安某种程度上的无奈之举。
青州府与清源县虽然都属于同一个地区,但实际上它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青州府作为一个重要的城市,不仅有着众多的达官贵人,而且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之间相互勾结,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对于张希安来说,如果他将来要在这里查案,那么面临的困难将会是巨大的。尤其是当涉及到仵作这个关键角色时,如果仵作被人收买,那么他的调查工作将会受到极大的阻碍。毕竟,仵作在案件调查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对于查明真相至关重要。
然而,周仵作却给了张希安一些希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周仵作显然是有一定本事的,这让张希安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外,黄县令有把柄被张希安抓在手上,这也使得张希安不用担心黄县令会不放人。
综合考虑这些因素,张希安心中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招募周仵作。他相信,有了周仵作这样的专业人士加入,自己在查案过程中将会如虎添翼,更有可能揭开那些隐藏在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
然而,目前最为紧迫的任务便是去追捕那个外乡人。田家惨遭灭门,原本线索就极为稀少,如今这个外乡人成为了唯一的线索!
张希安心急如焚,他迅速率领着一群捕快和衙役们如疾风般赶往城隍庙。抵达目的地后,他发现那里已经有三四名捕快成功地将人抓获。只见那两个人被一根食指粗细的麻绳紧紧捆绑着,丝毫无法动弹。
张希安定睛一看,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竟然是两个人?嗯,这也说得通,若没有里应外合,单凭一个人恐怕难以完成如此大案。”
张希安缓缓蹲下身子,双眼凝视着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说吧,究竟是何原因,让你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将田家满门灭尽?”
那男人毫不畏惧地瞪着张希安,突然“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狗官!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地问东问西!要杀便杀,何必给我们胡乱安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张希安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心中暗自诧异。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在他的逼问下露出破绽,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不仅没有丝毫认罪的意思,反而还对他破口大骂。
略作思索后,张希安决定先将这男人带回去,再亲自审问。他站起身来,对手下的人吩咐道:“把他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他,看他到底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竟敢如此嚣张!”
黄白县捕快班房
班房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链摩擦的锈气。张希安斜倚在案后,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檀木惊堂木,阳光透过糊着旧纸的窗棂斜切进来,在他玄色官服上投下一道金斑。案头的茶盏里浮着片未沉的茶叶,像片被风卷来的枯叶。
“姓名,籍贯。”他抬眼,目光如刀,扫过被按在长凳上的两个男人。
左边那汉子梗着脖子,喉结滚动两下,脸上竟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傲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恒建!大名州人士!”尾音拔高,像是故意要撞在房梁上。
右边那人缩了缩肩膀,忙不迭接话:“在下白金一,湖州府……湖州府南浔县人。”声音发虚,手指绞着粗布衣的衣角,指节泛白。
张希安的目光如炬,在两人的面庞上来回扫视,仿佛那两道视线有着千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神就像秤砣一样,稳稳地压在秤杆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休想逃过他的法眼。
突然间,张希安毫无征兆地向前倾身,惊堂木猛地砸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咚”声,整个公堂都为之一震。
“为何灭田家满门?”张希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在公堂上回荡着。
李恒建的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只见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发黄的虎牙,冷笑道:“狗官!你当老子怕你不成?灭田家?哈哈!”
他的笑声在公堂上显得格外刺耳,让人不禁皱眉。接着,李恒建猛地一梗脖子,挑衅地看着张希安,嘴里的唾沫星子像子弹一样飞射而出,溅落在张希安的官靴上。
“问这些话有什么用?你不就是想编些瞎话,好让自己升官发财吗?”李恒建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张希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极其细微的笑容,这笑容就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他正在看着一只不顾一切扑向火焰的飞蛾,明知会被烧成灰烬,却依然义无反顾。
他缓缓地抬起下巴,目光投向门口站着的捕快,用一种冷漠而又威严的语气说道:“掌嘴。”
“是!”捕快应声答道,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只见那捕快迅速走到墙角,抄起一根竹板。这竹板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它的表面包裹着一层浸过盐水的麻布。这可不是普通的麻布,而是专门用于掌嘴的刑具。一旦这竹板打在人的脸上,盐粒就会深深地扎进皮肉里,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当竹板破空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李恒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他的喉结猛地一缩,像是想要咽下什么东西,却又被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动弹。
“啪!”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第一板重重地抽打在李恒建的左脸颊上。刹那间,他的皮肉被撕裂开来,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渗出,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砖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啪!”紧接着,第二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右脸颊上。这一下打得更狠,李恒建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然而,他身后的衙役们迅速出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将他死死地按在长凳上,让他无法动弹。
张希安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看着褐色茶汤中漂浮的茶叶,缓缓说道:“十记。”他的声音冷漠而平静,仿佛这十板子与他毫无关系。“污言秽语,咆哮公堂,本应重罚。但念你初犯,便只给你这十下,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竹板声在空气中回荡,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道,狠狠地抽打在李恒建的身上。随着竹板的起落,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公堂都被这凄惨的声音所笼罩。
当最后一板落下时,李恒建的脸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馍一样,嘴角还不断地淌着鲜血。然而,尽管遭受如此剧痛,他的脖子依然梗得直直的,双眼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对着张希安怒吼道:“狗官!你这是屈打成招——”
“再问。”张希安打断他,指节叩了叩案,“为何灭田家?”
“我们没……没灭门啊!我们真的没有杀人啊!”白金一突然双膝跪地,额头如同捣蒜一般,重重地磕在坚硬的青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响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头,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仿佛整个屋子都在微微颤抖。
白金一缓缓抬起头来,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眼眶通红,看上去十分凄惨。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大人明鉴啊!我们就是想偷点东西……真的!我们去的时候,田家早就没有活人了啊!”
张希安原本正悠然自得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香茗,听到白金一的话后,他缓缓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踱到白金一面前。他的官靴尖几乎要碰到白金一的膝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哦?”张希安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外乡人,无仇无怨,却偏偏挑中田家下手?这可真是太巧了吧?”说罢,他突然俯下身去,伸出拇指,轻轻抹去白金一额角的鲜血,那鲜血在他的指尖晕染开来,形成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白金一浑身一颤,慌忙扯开衣襟,露出胸前暗红的掐痕:“田家……田家库房里有个铁箱,我们撬的时候,里面突然冲出来个老头……”他声音发颤,“老头掐我,我们抢了财物就跑,真没杀人!”
“铁箱?”张希安挑眉,“田家库房何时有过铁箱?”
“许……许是我记错了!”白金一急得直磕头,“总之我们没杀人!求大人明察!”
张希安直起身子,目光冷得像腊月的井水:“巧合?偏你们要偷田家,偏田家死绝了,偏你们得手了?”他突然拍案,震得茶盏跳起来,“当本官的衙门是戏园子?让你们在这里唱聊斋啊!混账东西!”
“来人!”他厉声道,“把这二人押下去!李恒建掌嘴十下,白金一……重打二十板,关入重牢!”
衙役们听到命令后,如饿虎扑食一般迅速上前,毫不费力地将已经瘫软如泥的李恒建和仍在哭天抢地的白金一像拎小鸡一样架了起来。
李恒建在经过张希安身边时,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沫,直直地喷到了张希安的脸上。那口血沫带着浓烈的腥气,仿佛是从李恒建内心深处喷出的怒火和不甘。
张希安的瞳孔在一瞬间急剧收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李恒建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的余力,这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张希安并没有选择躲闪。他稳稳地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接住了那口血沫。血沫溅到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微微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张希安的指腹下意识地搓了搓那口血沫,感受着它的温热和黏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是刚刚从李恒建口中喷出的鲜血,还带着尚未消散的腥甜气息。
张希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李恒建被衙役们拖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上,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有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过了好一会儿,张希安才缓缓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身旁的捕快头目李二。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用大刑,但记住,绝对不能把他弄死了。”
李二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显得有些狰狞:“大人放心,小的手底下自然是有数的。”
张希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对李二的保证并不十分放心,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去青州府,把杨二虎给我叫来。”
“是!”李二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退下。他的靴子在地上的血渍上用力一碾,仿佛是在发泄某种情绪。
张希安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摩挲着案头的惊堂木。竹板上的血还没干,混着盐粒,在木纹里凝成暗褐色的痂。他忽然想起白金一的话——“到的时候,田家的人都死绝了”
“不对。”他低声自语,转身抓起官帽扣在头上,“去田家。”
残阳把田家的断墙染成血色。张希安踩着碎砖走进院子,官靴碾过一片焦黑的瓦当。李二举着火把跟在后面,火光照亮墙角的半截红绳——绳结样式确实罕见,起码张希安从未见过如此手法
“找。”张希安蹲下身,捏起那截红绳,“重点查与田家有恩怨的人。”
风卷着纸钱掠过房梁,发出沙沙的响。张希安望着焦黑的门楣,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就像李恒建吐血时,那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