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允谦见得自己的婆娘让人将县衙砸了,本想制止的,转念一想,今日若不发威,岂不是什么芝麻小官都敢欺他。
再者,理在他这边,儿子被毁了容还瞎了一只眼,这林谦将伤者抓了,却将行凶者于不顾,到得朝会上,定然要奏请鸿帝罢他的官。
即便是罢官也不解心头之恨,再告他与那丰邑侯权贵相联,袒护凶徒,抄了林谦的家。
再者,昭华郡主身份不低,砸了县衙便砸了,鸿帝再不喜宁烈亲王,对这个堂妹还是颇多照顾的。
何允谦一边看着手下护卫砸县衙,一边派人去打听那叫绮梦与小茹的来历,看看她们在侯府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他倒是没打算问林谦,他也知道林谦是姜守业的门生,自然会将那什么绮梦与小茹的身份夸大了说。
何允谦刚到燕安不久,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往后这满朝的朝臣岂不个个轻视他。
所以昭华郡主要砸这丰邑县衙,那便砸就是,正好借此告诉众臣一番,我都水使也不是好惹的。
林谦见得县衙被砸得七零八落,早躲没了影,反正事情已是这样了爱砸便砸就是了。
何允谦见得手下护卫砸得差不多了,估算着自己手下那五十兵卒也快到丰邑县了,便命人将何书晏抬上一辆马车,让赵嫣先将何书晏送回燕安医治。
何允谦则在丰邑县城中等着,等着他那五十兵卒赶来。
既然林谦不敢去鹤留湾抓人,那他便亲自去抓。
丰邑侯又如何,若不把伤人者交出来,这事定然没完。
从济州到丰邑县有两百多里路,何允谦的那五十水兵要赶过来,所需时间很长。
趁着这个空档,何允谦派出去打探的手下也回来了。
“禀大人,那绮梦原为闻香楼花魁,现改名为清宁,公子就是在她店中受的伤,据查,那清宁与丰邑侯并无什么牵扯!”
“那名为小茹的,却是丰邑侯的贴身侍女!那几个伤了公子的少年,一个是鹤留湾庄户人家的孩子,另一个是铁匠学徒,还有一个是在鹤留湾做工的。”
何允谦眉头一挑,哼道:
“那林谦还真是个狗官,想将丰邑侯搬出来压老夫,老夫还以为那些人多大来头呢!
不过是一个婊子,与一个丫鬟!还有几个恶徒!今日我便去鹤留湾要个公道,看看丰邑侯府会不会为了一个婊子与一个丫鬟,就与我为难!”
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何允谦从济州抽调来的五十水兵到了。
何允谦带着那个只伤了大腿的家丁,领着五十水兵,十余府中护卫,六十余人浩浩荡荡的杀向鹤留湾。
鹤留湾的早晨,如往常一样人流如织,做工的民夫与贩夫走卒们早早的到了鹤留湾,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何允谦带着人马冲进鹤留湾,直奔丰邑侯府而来,刚至村中主道,那家丁突然指着迎面而来的一个少女与一个少年叫道:“老爷,那俩个人就是伤少爷的人之一。”
何允谦闻言冷喝一声:“拿了!”
一群水兵顿时围冲而上,上来就擒那少女与少年。
“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那少女惊声叫道,手中的竹篮也掉在了地上,一大碗粥洒得到处都是。
这少女正是小茹,那少年却是徐文栋,两人正挎了篮子准备去给清宁主仆,与利哥儿送点吃的。
谁料刚出侯府不远,到得道爷家附近,就突然被一群兵卒给擒住,顿时大惊。
徐文栋拼命挣扎着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来此随意拿人!”
何允谦冷哼一声:“拿的就是你们!敢伤我儿,还不认罪!”
徐文栋闻言,抬头一看,却见得板车上躺着那人,不正是昨日被利哥儿一粪叉捅倒的那个跟班么。
这时他明白了,昨日他们为救清宁,打的这些人大有来头,如今前来报复了。
徐文栋久读圣贤书,哪见过这等事,明明是那锦衣公子强抢民女,自己与利哥儿、大牛路见不平而已,现在反倒被人上门来抓,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可是昨日那强抢民女的泼皮的家人!我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不管教好自己家人,却来捉我等,是何道理!”
徐文栋高声叫道,他还想与这些人讲道理,但这些人来势汹汹,是来讲道理的么?
小茹被几个兵卒按了头与手,惊叫道:“尔等快快放了我们,否则你们出不了鹤留湾!”
小茹一看这架式岂有不明白的道理,知道与这些人说不通的,先保住自己与徐文栋再说。
何允谦喝道:“尔等昨日伤我儿,今日来拿的就是你们!快将其他同党供出来,随我回都水监衙门,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村中主道来往人群众多,此时见得小茹与徐文栋被一群兵卒给擒了,顿时大惊失色。
小茹待人一向极善,鹤留湾的人无不敬重喜爱她,如今见得一群兵卒上来就抓小茹,立即围了上来。
“干什么!都滚开!官差办案,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水兵统领操着外地口音朝围观的百姓喝道。
鹤留湾的百姓只认丰邑侯,那头领嚣张大喝之下,反倒没喝退一众百姓,反而围得更紧了。
“你们哪来的官差,为何捉小茹姑娘!”
“对!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为何不见旗号!”
一众百姓纷纷喝问。
何允谦也没想到只是抓一个小丫头与一个少年而已,竟被一众百姓给围了。
再听这些百姓的话语,眼前这个女子叫小茹,那便是丰邑侯的贴身侍女了。
何允谦堂堂都水使,岂会怕这些百姓,喝道:“我乃都水监都水使,此女与此子故意伤人,本官前来捉拿,谁人敢挡!”
那水兵统领也是大喝一声:“阻挡官差者杀!”
说着将刀抽了出来,唰唰的舞了两下,以示威吓。
百姓们虽然愤怒官差上来就抓小茹,但见得官差抽了刀,也不由得害怕起来,毕竟民不与官斗。
百姓们惊慌的后退了一步,那统领见得威吓有用,很是得意,头仰得老高。
在他的印象中,就没有百姓不怕官差的。
小茹被按住动弹不得,口中却是说道:“这位大人,你若是为昨日市场之事而来,我且劝你查清楚再说,昨日一群泼皮在我鹤留湾市场强抢民女,众多百姓见着了,你且莫自误!”
何允谦怒极反笑,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敢对他说‘切莫自误’之话,丰邑侯府还真是狂到没边了,真当他这个都水使是泥人么。
不过何允谦也知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且林谦与这女子都说昨日之事众多人看见,此时再让这女子说下去,恐是不利。
“给我将此女的嘴堵了!”何允谦冷哼一声,他不是来讲道理的,他纯粹就是来抓人泄愤与自己儿子报仇的。
即便真是他儿子强抢民女又如何?他的儿子是这群贱民能伤的么!
一个兵卒拿了一块破布塞进小茹的嘴里,再说不出半点话来。
“姑姑!”徐文栋见状大急,拼命扭动着,喊道:“快放开我姑姑!”
何允谦冷笑着对徐文栋道:“你这小儿,快将昨日伤我儿的那些同党供出来!”
徐文栋见得这些人凶恶且无礼,也知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骂道:“狗官,快将我姑姑放了,否则你们不得好死!”
那水兵统领上前就是两耳光扇了过去,打得徐文栋口流鲜血不止。
“你嘴硬是吧!来啊!将这小子的手剁下来!”何允谦也不是什么善类,见这小子冥顽不灵,当下更怒。
那水兵统领听得吩咐,提了刀就要上前剁手。
围观的百姓惊呆了,这些兵差竟敢如此行事。
“我鹤留湾的巡视护卫呢!”
“快!去报于侯爷夫人!”
一些百姓拔腿就往侯府跑,要去报信。
那水兵头领狞笑着拿着刀走近徐文栋,高举手中之刀,就要往下剁。
徐文栋慌了,叫道:“尔等休敢,今日若斩我手,他日定要尔命!”
徐文栋双目通红,如一只小凶兽一般,恶狠狠的盯着那水兵头领。
水兵统领岂能被他吓住,狞笑道:“那我等着,今日先斩你一只手又如何!”
“住手!”
就在此时,一声轻喝传来,利哥儿挤了进来,手里拿着把菜刀:“谁敢伤我兄弟,定与他不死不休!”
“敢拒捕者死!将刀放下!”那水兵统领喝道。
“那就来啊!”利哥儿举着菜刀丝毫不怵,眼里的光更是凶狠。
“利哥儿,快去叫人!找我爹,找我的那些叔伯!”
徐文栋见利哥儿冲出来,心下有些感动,这么多兵差都敢上,这兄弟没白交。
但徐文栋也知道,利哥儿那点功夫根本不是这些兵卒的对手,赶紧去叫人才是上策。
“想来,昨日伤我儿的人之中也有你!现今还敢在本官面前亮刀!拿了!”
何允谦见得利哥儿,别管他是不是打伤何书晏之人,就冲他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叫嚣,就不能放过他。
几个兵卒立即冲上去擒利哥儿,利哥儿也不是好惹的,舞着菜刀居然扑了上来。
他一个半大小子,即便会些三脚猫功夫,又岂是这些兵卒的对手。
这些兵卒连刀都未拔,几刀鞘砸在利哥儿手上,顿时将他的手给打折了,将他按倒在地。
“啊…狗官,我要宰了你!”利哥儿手折了,却是哼也没哼,盯着何允谦怒吼,那凶狠的眼神,让何允谦都为之一怵。
“袭杀官差,当斩!”何允谦见得此子目光凶狠,竟有些让他心惊肉跳,当即下令。
“呵呵!谁敢在我鹤留湾撒野!”又一声大喝传来,一个青衣老者纵身而入,拳脚翻飞快到极致,不是杜青的爹又是谁。
杜恒祥一出手,就将按着利哥儿、徐文栋与小茹的那几个兵卒打翻在地,随后大手一伸,将三人拉至身后。
“有刺客!”
“大胆!敢劫人犯!”
“保护大人!”
兵卒们的呼喝此起彼伏,这老头的武功之高前所未见,当下就慌了。
“来者何人,敢阻我都水监办案!”何允谦倒是有几分胆气,朝杜恒祥喝道。
杜恒祥哈哈一笑正欲答话,这时侯府方向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上百作农夫打扮的汉子,以及十几个着丰邑侯府护卫服侍之人奔来,手中皆拿着木棍、长刀等物,为首的正是独臂老李。
“给我围起来!都水监衙门也敢来我鹤留湾抓人!”
独臂老李的身后,上官沅芷抚着腰缓步而来,对独臂老李喝道:“将他们的兵刃给我缴了!敢不从者,打断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