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没想到陈明月会来郡主府求见她。
下着雪的晌午过半,庭院里堆着银白,犹如砌玉。
陈明月穿着藕粉衣裙,拢着白狐大氅,在花厅得以见到了许靖央。
刚看见陈明月的时候,许靖央觉得她即便敷了脂粉,可眼圈发青,形容憔悴,眉宇间总笼罩着一种苦涩。
“陈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许靖央开门见山便问。
陈明月入座后,神情有些黯然:“郡主,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自作主张了,只不过,可否请您去看一看王爷,他这几天病得很严重,发起高热时,也都……在想着你。”
许靖央凤眸一冷,柳眉拧起。
“陈姑娘,你喜欢平王吧?”
“是……我十四岁那年进宫参宴,被人刁难,是王爷替我解围,”陈明月又急忙解释,“不过,我绝对不介意郡主跟王爷是否有感情,我只希望王爷能得到幸福。”
许靖央红唇弯出微冷的弧度:“所以,你看见心上人痛苦,就让另外一个女子去安慰他?”
陈明月被问得有些讪讪:“我……我知道很唐突,但是我真的不想看见王爷伤心。”
“那么请恕我直言,你的担心,与我何干?”
许靖央说罢,陈明月怔了怔,黯然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是我要求过分了。”
许靖央语气淡漠:“何止过分,简直令人生气,今日你为他来求我,明日他想娶我,你是不是还要替他求我答应?”
陈明月脸色发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靖央:“你有没有想过,平王不是三岁孩童,他不需要你这样的怜悯,你心疼他,大可以亲自照顾,将我拉扯进你二人之间,你既不尊重我,也没有重视你自己。”
“别以为这样默默的付出,男人就会感激你,有这个功夫,不妨摸着自己的心问清楚,你真的希望你喜欢的男子去跟别的女子亲近吗?”
屋内刹那间寂静,陈明月错愕地看着许靖央。
“如果你的内心说不可以,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大度,你还不是他的王妃,不是他的知己,你现在只是你自己,陈明月。”
“你喜欢他,就堂堂正正去争,而不是委屈自己来求我,这世道总教女子贤良大度,可你有没有问过凭什么?莫名其妙的牺牲,难道你就会开心吗?”
窗外风雪骤急,吹得珠帘晃动。
陈明月犹如被雪覆没,僵在原地。
许靖央微微昂起冷冽眉眼:“以后这些话别再跟我说了,现在我问问你,要不要喝一杯热茶?”
陈明月久久无法回神,她甚至不知道许靖央怎么忽然问到她要不要喝茶的话题上。
可她很快明白了。
竹影送了一件干净的外氅过来。
“你衣裙湿了,外面的雪下的这么大,你若要走,我这衣服借你,不用还了。”许靖央说。
陈明月一愣,低头看去。
自己裙摆被雪浸透,色泽微深。
如果不是昨天看平王太痛苦,她今天也不会冒着风雪来。
陈明月不知自己怎么离开郡主府的,她只知道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踉跄站起来,对着许靖央连说三声对不起,然后匆匆提裙离去。
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门外,她提裙快速登上自己的马车,心跳如鼓。
丫鬟见她脸色古怪,忙问:“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郡主欺负您了!”
只见陈明月捂着心口,耳根通红,好半天才小声说了句:“郡主……好帅。”
丫鬟惊愕:“啊?”
雪下的很大。
许鸣玉难得回家一趟,主要是为了多拿些御寒的衣物,顺带陪父母用膳。
趁着这个时间,威国公将他请去了二房。
赵氏和她的儿子白瑞杰都在,三人摆了一桌宴席,邀请许鸣玉落座。
“不了,”许鸣玉婉拒,“方才在我爹娘那儿吃过。”
威国公连忙笑道:“那我们喝杯酒,玉哥儿,这可是二叔的陈年佳酿女儿红,靖央出生那年埋下去,到如今二十多个年头了,酒味醇厚!”
许鸣玉如玉般俊朗的面孔,顿时更加冷淡:“不用了,我马上要回宫,不能饮酒,二叔,你有话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威国公放下酒坛,“我先向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你瑞杰哥哥,他比你大半岁。”
白瑞杰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许家弟弟,我时常听我娘和国公爷提起你,都说你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小辈,年纪轻轻已经是御林军队尉,真是年少有为,你叫我一声瑞兄就行了。”
许鸣玉看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问威国公:“二叔,还有别的事吗?”
白瑞杰见他如此高傲,顿时有些不高兴,将酒杯重重搁下了。
咚的一声轻响,白瑞杰冷笑着坐了回去,赵氏暗中拍了拍他的手。
随后赵氏含笑说:“玉哥儿,你二叔是想你了,听说你时常要巡逻,如今天寒地冻,我给你做了一双护手。”
她将兔绒护手拿出来,许鸣玉却冷淡回拒。
“宫里不让用护手,赵家姑母留给旁人吧。”
赵氏面色没有尴尬,而是眼瞳如水的看向威国公。
威国公会意,便干脆开门见山道:“瑞杰想在京城找个差事做,我上次听说,御林军在选拔丁字队的新军,你如今是御林军的队尉,想必把他安插进去,应该不难吧?”
“他?”许鸣玉脸色微冷,上下扫了眼白瑞杰,“只怕不行,没有武考,很难入御林军。”
白瑞杰当即不服气:“有什么难的?你都没试试,干脆直说你不想帮我。”
他起身要走,耍起脾气,把酒壶都撞倒了。
赵氏连忙拉住他:“瑞杰,生什么气,玉哥儿没说不帮。”
威国公拉着许鸣玉走到旁边,低声道:“玉哥儿,你就帮帮二叔,人家玉兰跟着我,不求名分不求财,一心一意伺候。”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孤儿寡母,我再不帮,她儿子就要废了。再说了,你就算是带着他去走个过场,我也好交代,是不是?”
许鸣玉冷厉瞧他一眼:“那可是宫里的差事,二叔也敢走门路,不怕被皇上知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御林军里有多少是靠自己本事考进去的?”威国公说罢,板起脸,“你要是不帮,我就只能去求靖央了。”
许鸣玉当即拧眉,眼神严肃起来。
“你别找阿姐!最近她正劳心累神,这件事我答应你,我给你办,不要去让阿姐心烦。”
威国公笑了:“嗳!这才是二叔的好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