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董事会的氛围,比周锡京预想的更加凝重。新加坡那边的风声显然已经传开,几位元老董事不再掩饰幸灾乐祸,言语间夹枪带棒,直指周锡勋激进策略带来的恶果,并隐晦地施压,要求她立刻调整战略,收缩战线,甚至暗示应该与周锡勋进行切割以自保。
周锡京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划过。那些质疑和压力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想起那个深夜的电话,那个慵懒的女声,想起中间人那句“亲密友人”,胃里那块冰似乎又活了过来,散发着寒意。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稳定内部,暂停所有高风险投资,尤其是周社长之前力主的新能源板块!”一位姓金的元老唾沫横飞,“我们不能被海外的不确定因素拖垮!”
周锡京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金董事脸上。
“金董事的意思是,”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因为新加坡可能存在的‘不确定因素’,我们就要放弃已经投入大量资源、并且代表未来方向的领域,退回到故步自封的老路上去?”
金董事被她问得一噎,脸色涨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谨慎!现在外部环境复杂……”
“外部环境永远复杂。”周锡京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因为外部有阻力,就放弃内部的成长和转型?金董事,如果青雅集团的先辈们也抱着您这样的想法,恐怕就没有今天的青雅了。”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还是说,诸位已经忘了,周丹泰时代,就是因为固步自封、内部腐化,才险些将集团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提到周丹泰,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元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周锡京环视一圈,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新加坡的事情,我自有考量。”她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但韩国总部的发展战略,不会因为任何外部因素而轻易改变。新能源项目,不仅不会停,还会加大投入。”
她看向之前负责卷款案调查的负责人:“李部长,项目资金缺口,三天内,我要看到解决方案。”
“是,社长!”李部长立刻应声。
“至于内部管理,”周锡京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元老,眼神冰冷,“我希望各位记住,现在坐在这里做决策的人,是我,周锡京。任何试图扰乱集团正常运营、或者抱有其他心思的人……”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让在座不少人脊背发凉。
会议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周锡京率先离开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她靠在门板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刚才那番话,看似强硬,实则冒险。她是在用自己积累的威信和对未来的判断,进行一场豪赌。赌赢了,她将彻底掌控韩国总部;赌输了,可能万劫不复。
而周锡勋在新加坡的处境,像一片阴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暴雨。
她走到办公桌前,看着屏幕上新加坡分公司发来的、一份无关紧要的例行报告,指尖在鼠标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点了关闭。
不必看了。
他的战场,他的“亲密友人”,都与她无关了。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几天后,卷款案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那个项目经理并非单纯卷款潜逃,而是被董事会内部某个与周锡勋早有宿怨的派系收买,目的就是制造混乱,打击周锡京的威信,甚至可能借此将火引到远在新加坡的周锡勋身上。
证据确凿,周锡京没有手软。她联合检察院,以雷霆手段将那个派系的几个核心人物连同那个项目经理(在东南亚某国被找到)一并送进了监狱。清洗干脆利落,集团内部为之一肃。
经此一役,再无人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女社长。她的地位,真正变得稳固。
处理完这一切,已是深夜。周锡京没有回安全屋,而是让司机开车去了汉江边。
初春的夜晚,江风依旧带着寒意。她靠在栏杆上,望着对岸璀璨却冰冷的灯火,心中一片奇异的平静。
她做到了。
在没有周锡勋的情况下,她独自平息了内乱,稳住了局面。
她证明了自己。
江风吹乱她的长发,她微微眯起眼。
或许,闵雪雅说得对。
她是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不是为了守住谁的江山,仅仅是因为,她是周锡京。
她拿出手机,删除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后,她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帮我物色一套新的公寓,”她的声音在江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不要太大,安静,视野好就行。”
挂断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对岸的灯火,转身离开。
步伐坚定,再无迟疑。
从今往后,她的世界,由她自己定义。
与周锡勋,与过去,都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