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所长不明白兰舒为什么要见鲍艳杰,但还是应下了她的条件。
除了项目的高层领导,其他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里,领导要配合警察回派出所调查,唯独留下了鲍艳杰。
两个人在主管办公室里,门口有警察看守着。
鲍艳杰脸上还是那副憨厚可掬的老实人模样,警察在场时压根没让他有半点紧张。
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鲍艳杰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不想赚钱了?这么摆我一道,对谁都没有好处。”
“怎么能没好处呢?”兰舒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再说了,警察把你们都带走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是啊。”鲍艳杰垂着头,嗤笑一声,“我们又没动手打人张嘴骂人,更没把人关起来不让走。钱是你们自愿投的,没人逼你们。带着你们做生意赚大钱这是天大的好事,警察为什么要抓我们呢?”
鲍艳杰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兰舒并不意外。
她瞥了眼冒着冷光的开水壶,扬了扬下巴:“鲍主管今天不请我喝杯茶?”
“行啊。”鲍艳杰随手按下烧水壶开关,“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等你把那十四万还给我。”
“什么十四万?”
“金美华投进组织的十四万,里面有我和他哥的钱。我想拿走这笔钱再回去,这要求过分吗?”
鲍艳杰直接笑出了声:“你自己说,过不过分?”
“当然过分。”
这时候也不必玩什么花花心思了,兰舒直接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的成员投资了这个钱,这笔钱在下次发工资的时候就已经被瓜分完了。上面应该好几代老总吧,成员上线直接推荐人,间接,间接的间接,加上自己的返还,三千九百八的数倍份额瓜分得干干净净,想把这笔钱要回来,天方夜谭。”
随着烧水壶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鲍艳杰望向兰舒的眼神也愈发浓重。
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眼里满是可惜:“你这人,说聪明是真聪明,但又傻得要命。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跟着我干,绝对前途无量,以后说不定还能爬到我这个位置。就为了那十四万你搞这出戏,值得吗?”
兰舒也跟着扯起嘴角,密闭房间里,两人的笑声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鲍主管,十四万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小数目,看来你真是赚了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夸我聪明我收下了,但这种钱我不碰。换个正当路子,我照样能混出比你还风光的日子,也能买那辆红色的宝马小轿车。不过眼下这十四万,你必须吐出来。”
鲍艳杰冷哼一声:“刚才是谁说,想拿回这笔钱就是天方夜谭?现在还敢跟我开口?”
兰舒迎着对方的目光,“很难要回来是没有证据,那我要是有证据呢?”
鲍艳杰顿时一怔:“你有什么证据?”
兰舒当着他的面慢悠悠脱下右脚的鞋,从鞋底抽出支银白长条状的录音笔。
“想听哪段?是你们打着国家旗号诱骗大家交钱的,还是……”
“你居然敢录音?!”鲍艳杰猛地一拍桌,整个人前倾压着桌沿,脸上假笑瞬间消失,“你他妈活腻了?”
兰舒没被对方的怒火唬住,反而淡定轻笑:“鲍主管,我没把这玩意儿交给警察,而是直接来找你。就冲我这做法,你说我想要回那十四万,还算不算过分?”
鲍艳杰咬着牙,腮帮子鼓了鼓:“你交给警察也没用!”
“我知道交给警察没用,所以没给他们。”兰舒扬了扬手中的录音笔,“可工商部门呢?或者我直接递到省里?我猜你们这组织,可不只在宾市有站点吧?”
鲍艳杰死死盯着兰舒好一会儿,刚刚腾起的怒意又渐渐消了下去。
“你还真沉得住气,一直憋到今天。你心里清楚,没有警察参与进来我根本不会答应你的条件,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兰舒点头:“是的。”
鲍艳杰嗤笑一声:“那如果警察不来呢?你还等吗?”
“没有那么多如果,没有人是活在假设里的。”
鲍艳杰从兰舒手里一把抽走录音笔,紧接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了八沓子百元大钞。
“那晚已经把三十份份额的钱都给你了,其中六万是我的,这里一共八万,十四万一分不少都给你了。我希望你马上离开宾市,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兰舒抿了抿唇,“来回车票你也得给我报了。”
鲍艳杰恨得牙根直痒痒,又拉开抽屉,随手抽出薄薄一沓钱扔到桌子上,“赶紧滚!”
兰舒打眼一看,估计不到两千块钱。
她来的时候背着个空包,把桌上的钱一沓沓整齐地放进包里,然后斜挎在肩上,拍拍屁股准备起身离开。
“鲍主管,伤天害理的事不合天道,小心遭到反噬。”
“你个小年轻,还想教育我?”鲍艳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冷笑一声,“我都五十好几了,还能活几年?我赚了这么多钱,把世间的荣华富贵都享受了个遍,我还怕遭到什么反噬?你们现在日子过得舒坦,根本不晓得我那个年代的苦。我从村里最穷的人家一步步读书考学走到今天,苦日子我早就过够了,现在就想好好享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资格评判我,更别提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兰舒挑了挑眉,“随便你咯,你又不是我爹,你死不死的和我有啥关系。”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不义之财,易得难守。
人有万算,天则一算。
兰舒不信鬼神论,但她有信仰,她的信仰就是天道。
她不是大慈大悲心胸宽广的菩萨,她也从不自诩是什么大好人,但亏心事,她一件都不会做。
人可以精,但不可以阴。
天之道,利而不害。
人生有度,过则为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