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又道：
“你大姑二姑也是一样的，平时看起来也是各种算计，其实人本性都不算太坏，她们在婆家也是不好过，也受婆婆欺负，要不也不会离娘家这么近都一年回不了几次。”
“她们来借钱，也不是看不得我手里有钱看不得我好，是她们确实找不到借钱的地方了。”
“你也知道，你那几个表哥都还打光棍呢，她们不借钱，孩子们连媳妇都娶不上。”
“大伯母，你也太善良了。”宋立春想起刚才送客时，偶然看到大姑二姑的半头白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我倒也不是不能招她们进来干活，就是觉得她们的品行不太好，怕招进来以后麻烦。”
杜娟微笑着宽解。
“谁身上还没有几个虱子跳蚤呢？你招了那么多做事的外人，可个个都查过他们的品行吗？应该没有吧？”
宋立春赧然道：“确实没调查过。”
杜娟又笑道：“没调查过，他们也没出乱子不是？”
“确实没出乱子。”宋立春想了想，“不光没出乱子，还个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都格外珍惜自己的差事呢。”
“这就是了。”杜娟拉着侄女的手道：“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有点小毛病都算不得什么。你大姑二姑品行不好的地方，你至少心里都有数，要比用完全不熟的人还是更可靠些不是？”
“我确实要被大伯母说服了。”宋立春也笑了，有许多纠结的地方似乎也想开了，“怪不得我婆婆劝我时，说过‘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话，我当时还说自己眼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我聘用的不熟悉的人，也不见得就有多完美，只是因为不熟悉我不了解罢了。”
“就是这么个理。”杜娟连连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你大伯……你若是用得着，也……”
宋立春疑惑地看向杜娟：“大伯母，你连我大伯都能原谅？你还能替他说话？”
这次，杜娟未置可否。
“对他，我已经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过得好不好，我其实也都不在意，只是——只是，他怎么说也是春苗春花的爹，他以后过好了，春苗春花能不能沾光先不说，至少也会少为他操点心，这就够了。”
为了两个女儿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另一个，宋大壮也是宋立春和腊月的大伯，他不是没良心的人，承侄女的恩情过好了以后，他也照样会是个好助力。
杜娟突然发现，她到现在还是深信宋大壮是个有良心的好人，只是她也明白，就算他人再好，偏偏在为人丈夫方面实在太过欠缺了。
宋立春回到沈家时，本想着公婆应该睡了就没去例行问安，不成想，婆婆却在她和沈齐的小院里等着了。
“忙了一天，累坏了吧，我亲自下厨给你俩熬了鸡汤，来，一个人一碗。”沈宁目光殷切地看着两人，还不忘帮着儿子表深情，“齐儿先回来的，我原想着他先回来就先喝吧，反正一个人一碗早喝晚喝都一样，可他不，偏要等你回来一起喝。哈哈哈，齐儿对你真是有心了。”
平时两人争吵得再欢，宋立春也不会在公婆面前对沈齐露出任何不满。
因为她无数次想象过，若是自己以后有了儿子，会希望儿媳如何对待儿子。
她也是用想象中自己喜欢的儿媳的标准，对待公婆，并且在公婆面前如何对待他们的儿子。
“娘，你也忙了一天，还要操心我和相公的衣食，真是太辛苦你了。”
宋立春面带感激，双手从婆婆手里接过汤碗，转身先放到了沈齐面前。
“相公，你今天也辛苦了，你先喝。”
随后又在婆婆欣慰的注视下，接过自己那碗。
“娘，辛苦你了。”她知道婆婆的厨艺不太好，却还是很给面子的舀了一满汤匙往嘴里送，“娘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等忙过这一阵儿，娘也教我煲汤吧，以后娘实在太忙的时候，我也可以做给你和爹……还有相公。”
说罢，还赧然低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厨艺屡次被男人和儿子否定，沈宁没想到会在儿媳这里找到了自信。还有儿媳那句，以后还要亲自为儿子煲汤，啧啧，真是甜甜蜜蜜的小两口。
“好，好，真是好孩子。”
沈宁真是越看这个儿媳越满意，可转头再看看儿子面前那碗汤纹丝未动，不由得气道：“有的人没口福，立春你以后也不用给他做，咱可不白费那心思。”
‘有的人’，显然对他娘的脾性和厨艺一样了解，嘴上说着以后不管了，还不是隔三差五又会弄些难喝的汤来折磨他！
他倒是巴不得他娘不再下厨。
不过，他对宋立春的厨艺却是受用的。
“娘，这么晚了，你还赖在我们房里不走？”
“瞧瞧，瞧瞧这小兔崽子！”沈宁气得直向儿媳告状，“立春，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他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娘别生气，相公就是和你太亲近，说话才没大没小的。”
“你说的也对哈。”
沈宁终于决定不妨碍小两口了，又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开。
宋立春去送婆婆回主院，顺便把杜娟的建议告诉了婆婆。
沈宁的神色顿时变得稳重多了。
“杜氏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的的确确是真心为你考虑。”
宋立春点头应是。
“是啊，大伯母和娘一样，都是为我好呢，只是我之前还不知道娘的苦心，今天听大伯母解释了，才知道娘之前劝我是用心良苦。”
沈宁笑道：“我劝你多帮衬娘家，也不单单是只为了你，实在是知道家族势单力薄的苦，只可惜沈家九代单传，本家就咱们这一支，外头也是连个走动的近亲都没有。齐儿娶了你，宋家以后也是他的倚仗，我当然巴不得宋家越来越好。”
“儿媳多谢娘的理解和帮助。”
宋立春送走婆婆，再回到自己房里，就听沈齐啧啧道：“这孝媳贤妻，装得挺像啊。你以为娘会被你蒙骗过去？”
宋立春反唇相讥：“娘听墙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肯定早知道咱俩天天斗嘴不对付。可娘是聪明人，不在乎我是装出来的孝媳贤妻，因为她知道，我愿意装，就是代表对沈家和对你沈大秀才的重视和在意！什么时候我装都不装了，那就是心里真没有沈家和你了！”
沈齐被这番话说愣了。
他还真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可他，从不会完全信任爹娘以外的任何人。
“你是说，你真得在意我？”
“当然在意。”宋立春越靠越近，半开玩笑半认真，“我巴不得早些把你生米煮成熟饭，尽快把六子二女生出来，如此，我这沈家少夫人的地位才是真得稳了。”
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沈齐感觉自己快稳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