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齐是什么人！
一个前世活到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他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别说今天只是被王翦和刘铁柱猜测了，便是那日被当场揭穿也不过尔尔。
他回头看向正冲着自己背影窃窃私语的两人，露出一副诧异的神情。
“难道你们两个也……”
也？
沈齐这个‘也’字，既正面承认了两人的猜测，证实那日乔装打扮去看隐疾的人正是自己，又从侧面证明，自己可是听这老大夫说了，他们两个那天也受伤了。
他是被‘家猪’所伤。
而对面两人，则是被‘野猪’所伤而已。
反正伤的都是要害处。
沈齐的话，配上他恰到好处的怜悯神色，真真表演出一副‘同病相怜’之感。
刘铁柱再是少年老成，首先也是个未经人事的真少年，被人怀疑那隐私部位受伤，本就爆红的脸当即又添了几分热辣。
“没，我没有，我不是……”
沈齐轻拍着刘铁柱的肩膀，微微一笑：“不必解释，都是男人，我懂！”
说罢，他又打量起王翦，从上到下，目光最终停在了某个部位。
王翦的笑容便僵住了。他知道沈齐是个不要脸的老狐狸，却没想到他不要脸至此，难怪上一世如此难缠！他上一世虽然活得比沈齐还要久，可论比脸皮厚，他终是望尘莫及的。
不过，王翦好歹比刘铁柱经历得多，不至于像他这样急于辩解。
“咳咳。”王翦打断了对方打量自己的目光，同时拍了拍刘铁柱的肩膀，“那日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如何了？”
刘铁柱回过神来，眼睛瞄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邱家父女，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跟爹娘商量了，我爹说，男人早晚都要成家立业的，我做生意是为了养家糊口，要是有更好的差事，这生意也随时可以交给放心的人守着，耽误不了什么的。”
“好！好！”王翦连声叫好，又重复对方的话道：“成家立业？立业，成家？嗯，我知道了。”
刘铁柱不解地望了眼对方，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他知道什么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呢。
刘铁柱和王翦走得近乎，一路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秘密，这令沈齐有些许不满！这小子到底是谁的舅舅？怎么把自己这个亲外甥女婿冷在一边，偏偏亲近外人了？
“舅∽”管一个毛头小子叫舅，沈齐心中十分不爽，奈何人家萝卜虽小却长在了陂（辈）上，他再叫不出口也得这样叫，“舅舅既然说到了成家立业，可曾找好去邱家提亲的媒人了？”
邱县令可是本县的父母官，要求娶他的女儿，可不是随便找个媒人就行了的。
沈齐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早就思量好了的。
前世，多少人求着他给保媒或者指婚呢。虽说他不是德高望重之人，却也是位高权重之辈，能得他亲口保媒或者指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此时的他都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只有秀才名头毛头小子，身份和辈分小的连刘铁柱都没瞧上他。
刘铁柱再次羞红了脸，“小孩子就别管大人的事了。”
沈齐显然不习惯被人轻看，哼了哼鼻子，告诉自己不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宋立春这边，看着前来贺寿的宾客越来越多，以至于姥爷和舅舅不得不把人引到隔壁几户邻居家招待，她才知道，舅舅这次立了多大的功劳。
原来，他那日对战的并不是普通的盗匪，而是假扮盗匪流窜在大周的邻国奸细。王翦敏锐地感知到那些盗匪不同寻常，单枪匹马寻过去，却被对方认出他千户的身份，王翦因此身陷绝境，又恰好被寻医问药的刘铁柱所救。
奸细被一锅端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功劳。
“舅舅，舅舅，县太爷等会儿要给你什么赏赐啊？”
“会让你当官吗？”
“能给你多少银子啊？”
“会给你个舅母吗？”
几个外甥外甥女，围着唯一的舅舅叽叽喳喳，问了一堆好奇的话。宋立春也与有荣焉，睁大眼睛等着舅舅提前透露答案。
一旁的沈齐，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他可是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受过来自亲戚小辈的亲近，之前嘛，感受不到也就罢了，可今天，他突然觉得孤家寡人好像确实冷清了些。
见小辈们望眼欲穿等着自己回答，刘铁柱不由得憋出一身汗来。他不是故意卖关子不说，而是县太爷对他一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透露给他。
“嗐呀，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就别问了，舅舅我也不知道，你们等会儿听邱县令说就好了。”
在这宾客尽欢的热闹场合，唯有沈齐冷着脸一言不发。
前世，他才是被人众星捧月的主角，那些人的称颂赞美和巴结，也都是对着他来的，今天，却被另外那人抢了风头。
王翦！
不止如此！
他不仅仅是被人抢了风头，而是直接无人问津了。
原来，自己小三元的风头也就风光了几个月，随着他不再参加科举的消息不胫而走，县城里也渐渐不再有人提及他的传说。
从小到大，读书带来的荣耀，也如流星一般，划过去就没了。
这是沈齐从未预料到的结果。
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越来越忍受不了被人漠视的滋味儿。
此刻，他宁可如前世般做个人人唾骂的遗臭万年的大奸臣，也不愿意像今天这般为了保命苟活而畏首畏尾默默无闻。
终于认清自己本性的沈齐，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不，是改变了自己之前的那个决定。
就在沈齐暗下决心的时候，被宾客缠得脱不开身的刘铁柱，终于端着酒杯敬了过来。
“外甥女婿，舅舅敬你一杯，我外甥女是个好姑娘，希望你日后能好好待她。”
刘铁柱敬了一圈酒，此时已经晕乎乎的了，想着外甥女婿身体不行，外甥女成亲后就一直守活寡，他一个做舅舅的，也只能卑微地盼着沈家在别的方面能好好对待外甥女了。
沈齐敬了酒，接着一饮而尽：“舅舅尽可放心，我沈家自会好好待她。”
酒过三巡，县太爷卖足了关子，终于要宣布对刘铁柱的奖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