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县治下，刘家村村民刘铁柱，纯善英勇，擒敌有功，特授予‘义民’称号，并赏白银千两，平原县城宅院一座，奴仆二人……”
宋立春听到这里，不由得朝邱县令望去，只见对方满脸喜色地继续念着封赏，那原本黑得冒油的脸竟然有些红润了。
不过封赏的大头就前面那些，后面的就是些不值钱的点缀了。
刘铁柱平日里与人为善，人缘也好，果然，听他得了这么多封赏，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真心为他高兴，眼红妒忌得人没几个。
“哎∽”宋立春轻轻碰了下邱婉晴的胳膊，揶揄道：“怎么我舅舅的封赏如此恰到好处？”
“嗯？”邱婉晴眼睛几乎长在了那个领赏的黑家伙身上，没提防突然被人问话，回过神来才诧异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恰到好处？”
宋立春笑看着对方：
“有了这朝廷亲授的‘义民’称号，我舅舅就有了见官不跪的权力，在这平原县是人都要礼让他几分，日后生意做大了也没人敢给他使绊子。”
“这白银千两，可是实打实的银钱，一家人几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吧。”
“还有这平原县城的宅院，就好像专门为你和我舅舅定制的婚房！”
“更有心的是，这两个奴仆的名额……”
宋立春也是嫁到沈家后才知道，普通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买卖仆人的，所以即便沈家家大业大，名下有身契的仆人也没有几个，还都是靠沈家对官府的一笔笔巨额捐赠换来的资格。直到沈齐考中秀才，沈家才能正大光明地买仆人。
宋立春前段时间为了自己的生意买奴仆一事，说起来，也是得益于沈齐的身份。
朝廷的其他封赏就罢了，可偏偏这两个仆人的名额……
宋立春偷偷瞟了眼院里两个妇人，一个正端着便盆悄悄地去了茅房，一个正把沾有秽物的衣物放到盆里清洗。
这两人，正是婆婆亲自挑的仆妇，两个月前就送到了刘家帮忙。
正是有了这两个仆妇帮忙，刘家两口子才真正解放出来了，现在两人，一个帮着照顾儿子的生意，一个也终于有时间料理家里家外。
不过，有人帮忙是好，但总归一直欠着沈家的人情，刘家两口子也怕外孙女会因此受委屈。
这下好了，刘家自己也可以买趁手的下人了。
宋立春一解释，邱婉晴的脸就红了。
“你瞧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主意……”
宋立春啧啧两声，继续揶揄：“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我舅舅有个县令岳父，连这朝廷的封赏都能量身定制了，啧啧。”
若说这封赏没有邱县令的功劳，宋立春肯定是不信的。
“不准打趣我！”邱婉晴愈加脸红了，佯装恼怒轻推了一把，“谁是他岳父啊，我们还没成亲呢！”
宋立春想说，是还没有成亲，可县城的婚房老丈人都给准备好了，不过没等她开口，就见前面的王翦走到了刘铁柱身边。
“真是不错！”王翦拍了拍刘铁柱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赏，“今天老妇人寿辰，再加上你得朝廷嘉奖，果然是好事成双。不过，好事不怕多，在这双喜临门的大好日子，我再给你做个媒如何？”
不等刘铁柱回答，王翦便笑着转过身去，对着邱县令和刘廷章二人道：“听闻邱县令家的千金贤良淑德，如今正待字闺中，本官觉得与刘义士乃天作之合，本官便擅自做主为他二人做媒，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由王翦亲自做媒，邱刘两家当然求之不得，两个老父亲当即敬酒致谢，当着一众人之面，风风光光地结下了姻亲之好。
众人再次恭喜道贺。
这时，老大夫已经为刘老太太看完病情，摇着头，一脸凝重地走到刚结为亲家的两人面前。
“俩孩子的喜事，还是趁早办吧！”
刘廷章近身伺候老娘多年，对她身体近日来的每况愈下早有察觉，也说不上有多难过，只平静地点了点头。
婚嫁一事，向来由男方安排，邱德明也明事理，也点了点头，道：“亲家尽管去找人看日子吧。”
家人对刘老太太的病情都早有准备，连宋立春都知道，这么多年老姥姥活得多不容易，早一天走，便少受一天罪。
但她还是有些难过。
一只手轻轻握过来安慰她。
宋立春抬起头来，朝邱婉晴浅浅地笑了笑：“我没事，我还等着喝你和舅舅的喜酒呢。”
之后，依然是宾客尽欢，只有沈齐一个人偏坐一隅，把那些没给自己笑脸没巴结恭维自己的人一一记在心里。
老大夫见这边桌子就坐了一个人，便提着酒晃过来了。
“老夫会看相，给你瞧瞧？”
沈齐瞥了眼，没搭理。
“老夫不要钱！免费看！”
“眉毛往中间聚，心胸狭窄。”
“三角眼，下三白，为人阴狠又薄情。”
“鹰钩鼻，精明算计。”
“……”
“此人阴狠歹毒，杀人如麻，不可交，不可交啊！”
老大夫提着酒，颤巍巍去了邻桌，对着王翦和邱县令比划了一番。
邱县令哈哈大笑：“老人家这次怕是看走眼喽，今年开春时给挑河工发工钱，当下用犯人修桥铺路让他们戴罪立功给朝廷节省雇工费用，这些点子可都是他想出来的。他这么一个忧国忧民为朝廷分忧献计献策的人，怎么可能如你说的一般可怖？”
邱县令当着众人之面，把沈齐大夸特夸了一番，末了，又惋惜道：“明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偏偏绝了科举之心，可惜啊可惜。”
沈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到近前敬酒：“我以前目光短浅，才自绝科举之心，劳邱大人费心了。不过——我如今迷途知返，深知继续科举报效朝廷才是正道。”
他特意看了眼正悠哉地品着酒的王翦。
接着道：“邱大人，我已经改变主意，决定参加明年的乡试了！”
“啪——”酒杯从王翦手中滑落，“沈少东家，你确定要走科举仕途之路了？”
沈齐眯眼敬酒：“是！”
“……”王翦沉默半晌，并没有举杯回敬，环顾周围，便朝正和表姐妹们收拾碗筷的宋立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