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睫羽轻颤,面上掠起诧色:“何事?”
魏刈墨瞳微漾,语调缓沉:“生辰贺礼,早早道破,反倒失了意趣。”
苏欢挑眉轻笑:这爷竟还卖起关子!旋即朗声道:“世子素日出手豪阔,想来必是厚礼。那我便先谢过了?”有便宜不占岂不可惜,魏刈向来挥金如土,她自爽利应下。
魏刈倒没料她应得这般干脆,凝着她似点漆的眸:“当真?我若送了,你可不许推拒。”
苏欢心底忽缠上一缕不安,却抓不住头绪。可她信魏刈,堂堂世子爷亲口许诺,岂会有假?遂弯了眉眼,浅笑道:“世子厚赐,敢不承情。”
孟秉元倒台的消息,似生了翅翼,转瞬便掠遍帝京。
孟贵妃怔在原地。姬鞒懵了神。麾下党羽,尽皆手足无措。
未等众人回神,新诏已颁——燕岭擢升内阁大学士,李鹤轩亦入阁,兼掌吏部尚书。
满朝霎时噤声,终于惊觉:天,已变了!
六部之中,吏部尚书主掌官员迁黜,本就是位极人臣的要职。昔年孟秉元正因踞此位,才得以培植党羽,孰料一朝倾覆!换作旁人未必镇得住这局面,李鹤轩却不同。身为太学山长,他桃李满天下,论人脉与孟秉元不相伯仲,如今接掌此位,恰是天作之合。
内阁曾是孟秉元一言堂,如今燕岭与李鹤轩联手,未必不能争一争。初时众人都作壁上观,盼新内阁出乱子,终需迎回孟秉元。
谁料紧跟着,惊雷乍响:漠北鞑靼主动乞和!
此讯一出,满朝目光齐刷刷转了方向。较之朝堂倾轧,边疆安定更牵动人心。与鞑靼交战多年,如今竟等得他们俯首,和平曙光乍现,谁能不心潮澎湃?
是以孟秉元去留再无争执,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与鞑靼和谈!和谈仪制、遣派何人、条件权衡……桩桩件件皆是焦点。尤以京官为甚,久闻边疆战事,对镇守雁门郡、威名震世的魏轼又敬又慕,如今见着建功之机,岂会不争先恐后?皆知此番和谈若成,必能青史留名,成不世之功!名利当前,谁还念及早已出局的孟秉元?
孟秉元卸去官袍乌纱回府时,仍未觉事态沉重。待日复一日,孟府门可罗雀,连个官吏的影子都不见,他才猛地惊觉:人走茶凉!
姬帝念他多年辛劳,未收回赐第,许他颐养天年。可这偌大府邸,冷寂空旷,更令孟秉元如坠冰窖——此时他才懂,一旦离了内阁,再想回去,难比登天!
孟贵妃闻讯,一病不起。姬溱溱朝夕侍奉,汤药连进,她身子却半点不见起色。连日打击早磨垮了心神,不过数日,便形容枯槁,面色憔悴。
姬溱溱扶她起身时,指尖触到她肩背,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由蹙眉斥向宫女:“太医院的人是何道理?母妃病卧多日,药石杂投竟毫无起色?”
宫女面露难色:“公主,这……奴婢们也没法子。太医们虽来却匆匆离去,娘娘前日喝的药全呕了出来,奴婢去太医院问,他们竟满脸不耐……”
姬鞒下狱,孟秉元辞官,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宫中伺候的都是精明人,此时谁不避孟贵妃如避祸水,哪还肯用心医治?虽说姬鞒尚未定罪,这般光景已够落魄了。
姬溱溱咬了咬唇。
孟贵妃虚弱地倚着枕,听见这话,凄然冷笑:“不必求他们,尽是些趋炎附势的腌臜货!昔日多少人争着孝敬,如今全作了鸟兽散!”
姬溱溱转身坐于床边,蹙眉忧心:“怎会如此……孟老才卸任几日?”
提及此事,孟贵妃眼底骤起恨意,攥紧被褥的指节泛了白:“全是被他们设局构陷!必是早有预谋,就等今日!孟秉元在朝势力盘根错节,本不该垮得这么快,偏鞑靼乞和搅乱了朝局,他的权柄竟一夕之间被瓜分干净!”
“燕岭、李鹤轩……”她切齿低咒,“还有魏刈!本宫已听闻,那日就是他带二人进宫面圣,随后父亲便倒了台!这事定有他的手笔!”
姬溱溱怔住:“这该与他无关吧?不是孟老亲自请辞——”
“怎会无关!”孟贵妃厉声截断,“若不是他带回鞑靼乞和的消息,陛下怎会这么爽快准了父亲的辞呈!本宫能在后宫盛宠多年,心智何曾钝过?父亲的谋划生变,全因魏刈!这消息本不该由他呈奏,偏选在那日,岂不是故意的!每一步都掐算得精准,说没提前设局,鬼都不信!”
姬溱溱默然。她看得出孟贵妃已恨上魏刈,此时说什么都是错,便轻拍她的背:“母妃莫气坏了身子,您既不适,先别想这些了。要不,换旁人来瞧瞧?”
孟贵妃冷笑:“旁人?这时候谁还肯踏足这琉璃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姬溱溱垂眸思忖片刻,忽明眸一亮:“苏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