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瑶走到皓翎王面前,将画卷递给他,“陛下,灵曜不在的日子,总得找点乐子。”
皓翎王抚过画卷,眼睛弧度微不可察地勾起,“让那丫头好好玩,父王等着她。”
“好。”
“玉珠拿回去埋在坟茔里,魂归故里,同穴而眠。”玱玹指尖刚碰到的玉珠,朝瑶的手猛地往后缩。
玱玹抬眸注视着她眼睛,揶揄道:“我爹也是你舅舅,你拿他做生意不好吧。”
“我想你爹不会在意。”朝瑶握着玉珠的手负在身后。玱玹眺了一眼涂山璟和皓翎王,两人从容不迫地站在旁边,目视远方。
“要什么?”
“清水镇归我,你的人撤出,我喜欢热闹却不喜欢旁人觊觎。”朝瑶转而侧身看向涂山璟,“涂山璟,你当初有几分是为了小夭,大家心里清楚即可。你看中他的潜力,将涂山氏资源作为权力筹码,促成曋淑惠嫁玱玹,既解困局,又巩固自身在权力核心的地位。”
朝瑶对涂山璟沉下去的脸色,视而不见,惬意地看了看玱玹,“你得你所需,他得他想要,你的确爱小夭,但你的身份只谈爱情与女人,也就傻子相信。”
玱玹...........
皓翎王.........你旁边的傻子,一脸苦相。
“瑶儿,我回青丘之后,着手撤走清水镇的人。”涂山璟被朝瑶点破,从容镇定地给出她要的东西,“清水镇的东西,我会让人送过来。”
“狐狸嫂子果然聪明,有钱人做生意就是爽快。”朝瑶脸上绽放出笑容,笑语嫣然,“以退为进,之前好用,后面可不好用咯,回去好好写嫁妆。”
涂山璟.......“会让你们满意。”显而易见,他以后无法隐身于幕后,得光明正大代表涂山氏站在玱玹这边。
她拿走清水镇的一切,打破他建立起的经济命脉,辰荣军盘桓之地不再是他可控的范围。
朝瑶笑颜一展,“陛下,你亲自来,回去得保证你的安全。”唤来白凤,嬉皮笑脸恭送皓翎王。
赤水之上,站在船上的蓐收仰望从头顶飞过的白凤,小师妹!!!拿他当鱼戏!
回到皓翎,蓐收被陛下看得毛骨悚然,怎么去一趟赤水,陛下会笑了?
“蓐收,你与瑶儿...”皓翎王语气一滞,“可曾私定终身?”睡这字属实说不出口。
蓐收!!!脑子飞速旋转,明面不是男女朋友吗?陛下和他爹都知道,“陛下,我和瑶儿私下无僭越之举。”
皓翎王瞟了一眼蓐收,“如若此后没有让你迎娶阿念之意,你可愿与瑶儿分.....”
“师父,我与小师妹你情我愿,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蓐收第一次打断陛下的话,拱手躬身行礼,“师妹不提,我亦不会提。”
皓翎王不见动怒,反而眼含戏谑走到蓐收面前,“你不介意她拈花惹草?”
“师妹的性子,始终如一,我们认识她就这样。”
皓翎王故作叹息,垂眸看向保持行礼姿势的蓐收,“皓翎重礼,你可得想清楚。”
蓐收目送陛下离开,平白无故怎么想着棒打鸳鸯?他和师妹最近没在他老眼前嘚瑟。
玱玹和涂山璟......都走了?他们呢?看了看防风邶和九凤,还有三个撇着嘴的话头子。
“瑶儿,我们呢?”玱玹被打晕带过来,坐骑也不在身边,总不能走去码头,自己赶回去。
“涂山璟在,你还怕无法回去?”朝瑶冷哼一声,丢下两人。走到九凤和防风邶面前,“各自忙各自,拜拜。”
拜拜?九凤迅速抓住小废物的衣领,“说过的话不认了?”
“说过什么?不........诶!”
小废物又耍赖不要脸,九凤攥紧她手臂,把人带走,消失在众人面前。
无恙!!!冲着空中大喊:“爹,我还在!”风风火火跃上天空,往天柜飞去。
小九和毛球嗤笑未起,猛地被灵力掀飞到空中,急忙跟着主人离去。
相柳斜倚而坐,指甲点了点毛球,“不乐意回去?”
乐意?谁乐意回去吃毒蛇?毛球长鸣一声,“乐意。”
小九翻个白眼与毛球并肩飞行,“主人,凤叔把瑶儿带走,你怎么没反应?”
“她不乐意,谁能带走她?”相柳深邃的眼眸映着白云,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小九???他笑什么?“主人,那晚离开青丘后,你和瑶儿去哪里了?”
“海里。”
小九长吁短叹,海里他都玩烦了。“海里有什么好玩,瑶儿喜欢玩新奇。”
相柳冷冷地瞟了一眼小九,小九立即闭口不言。
飞越海面时,海风掠过耳际,带着咸涩的潮气。相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臂膀有道咬痕,某人在贝壳里恼极了留下的。
小九的抱怨飘散在风里,相柳却想起那十日的光景。
银发铺满榻,像一匹月光织就的绸。她气喘吁吁地认输,那双眼睛,分明闪着不服输的光。
她趴在他胸口,指尖蘸着夜明珠的碎光,在他身上乱画。
蛇尾无声缠上她腰肢,鳞片擦过肌肤时,她笑着去掰那片鳞:“冷血动物还怕痒?”他倏然收紧束缚,将她翻压在榻上,榻沿缀着的鲛泪坠子叮咚乱响。
巫云楚雨,耳鬓厮磨后,她玩着他的头发,他问她为何当初反复确认自己喜不喜欢小夭,她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因为你总是不张嘴,张嘴只会说自作多情,亦如你拿冷酷当伪装,不知如何表达,我也不知灵体的命运,更不想陷入两难。”
“那如果我不喜欢她,她喜欢我,你就要把我让出去?”他搂着她的手,悄然蜷缩一刹。
她指尖缠绕的发丝忽然停顿,直视他的眼睛:“让?你几时成了能随手让人的物件?”她指尖点在他心口,“我反复确认,是因为怕你连自己都骗,若你心里真有她,我的介入,伤的可是三个人。”
“她不认,你无心,你不在乎我到底是谁后......”她忽然凑近,呼吸擦过他耳畔,“我便一寸寸占满,你情我愿。”
“倒是你,现在学会用让字试探我了?不如直接问........朝瑶,你是不是吃定我了?”
她吃定他了,肆无忌惮,理所当然,他亦甘之如饴。
死局即归途的结局被她闯出了新天地,他们被天地押上赌桌,却偷换了骰子。当天地剪断红绳,他们抽出血脉里的金线,在神谕背面绣合欢。
最精妙的簪花小楷写不尽相思,最考究的澄泥砚却承不住泪滴。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毛球突然长鸣着俯冲,打断他的思绪。
回到军营,洪江正在与将领讨论归顺。将领们议论纷纷,既保全辰荣军的作战力,还允许战死的兄弟们享受祭祀,唯恐西炎王有诈。
第三日,洪江命人将西炎王朱批的绢帛高悬于祭坛,自己割掌滴血浸透帛书。血珠沿“准以军功抵赋税”的字迹蜿蜒而下,西炎王朱批如灼灼烈焰与辰荣四将的旧血交融。
“诸位们看仔细.......”洪江将绢帛按在祭坛裂痕处,“这上面有战死兄弟的血,也有辰荣王魂火烙下的印!”
“这血书上的名字,有战死的兄弟,也有活着的你我!”他踹翻一筐锈蚀箭镞,镞头落地竟拼出辰荣山轮廓,“西炎王若毁约,这些铁渣子就是插回他心口的刀。”
血书为证,王令作碑。
相柳挥袖,霜雪凝出幻境:焦土上将士骸骨破出麦苗,断戟锈刃缠满藤花。冰刃钉向地面,岩缝骤然窜出辰荣山特有的赤焰参——正是朝瑶埋于古木下的那株药草。
“辰荣的骨头从来只种不屈的种!”白发将军踢翻兵器架,叮当砸落,“要当丰碑下的鬼,还是人间活着的兵?”
面对不服者,洪江夺过对方佩剑,当众将其锻打成锄刃。火星迸溅中,他嘶吼:“西炎史官正等着写咱们“穷途末路而亡”..........偏要让他们记下辰荣军垦荒万亩的功绩!”
军魂化穗,刀戟生春。英魂归祠,香火永续。
洪江割掌洒血入土:“不愿耕田的,今夜就随我撞死在辰荣山前!”在众人震骇中又猛拽过军册嘶吼:“但咱们得让子孙记住....”
血珠坠地竟绽出朵朵荧蓝鬼灯花,花海中浮现阵亡者虚影抚摸着稻穗轻笑。
士兵们望着曾生死相依的兄弟们虚影,眼泪夺目而出。
“祠堂香火要活人续,辰荣名号要活人传!”他劈手指向清水镇方向,“那儿有西炎王玄玉璜镇着的免税契,有皓翎海盐换的金锄头,更他妈有咱阵亡兄弟在天上瞪着的眼!”
当仍有老卒怒扔兵器时,相柳妖力全开。九首巨蛇虚影盘踞军营,“辰荣军规第七则:主将令出,不从者...”他冷笑着捏碎锄刃,“罚耕荒地百亩!”
众人怔愣片刻,爆发出带泪的哄笑。洪江趁机举起朝瑶给的《百草经注》吼出最后一击:“种出辰荣山的救命参,比砍百颗头颅更能抽西炎崽子的脸!”
卸甲栽春,以生者之刃为犁,替亡魂耕出他们未见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