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幽影深几许,秘辛暗藏待启迷。
步步惊心何所惧,唯愿薪火尽成灰。
********************************************************************************************************************************
那扇橡木大门向内洞开的缝隙,仿佛冥府入口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与腐朽气息。门后的黑暗浓稠如墨,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沈青临与阮白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警惕与决绝已无需言语。他们并肩而立,如同两株在暴风雨前夕依然挺立的孤松。
“我先进。”沈青临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这片死寂。他没有给阮白釉反对的机会,侧身便从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阮白釉紧咬下唇,那股从门缝中涌出的、混合着浓重尘埃、腐朽木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腥气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压下不适,紧随其后,踏入了这未知的黑暗。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石质地面,凹凸不平,似乎许久未曾有人踏足。随着他们的进入,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在他们身后“吱呀”一声,缓缓地、自动地合拢,最后“砰”的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明与声音。
黑暗瞬间将他们吞噬。
阮白釉下意识地抓住了沈青临的衣袖,指尖冰凉。这突如其来的全然黑暗,放大了她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内心的恐惧。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沈青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中“咚咚”的剧烈跳动。
“别怕。”沈青临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和镇定。他反手握住了阮白釉的手,掌心的温度略微驱散了她心中的寒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小巧但光线强劲的战术手电,按下开关。
“唰!”一束冷白色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他们面前的空间。
光线下,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阔得惊人的门厅。高耸的穹顶隐没在光柱无法触及的黑暗高处,只能隐约看到蛛网密布。四周的墙壁同样是粗犷的岩石砌成,冰冷而潮湿,上面悬挂着几幅巨大的、布满灰尘的挂毯,图案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扭曲的人物和怪诞的徽记。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尘埃和霉味,还有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是陈年血迹干涸后留下的淡淡腥气。
“这里……比外面感觉还要糟糕。”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环顾四周,手电的光束在墙壁上移动,照亮了那些积满灰尘的角落和阴影。每一处阴影都像是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沈青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扫视着门厅的每一个角落。他的手电光束最终停留在正前方。那里,似乎有几条通道,如同巨兽张开的喉咙,通往城堡更深邃的内部。
“薪火兄弟会的人,就喜欢这种调调吗?故弄玄虚。”阮白釉试图用略带嘲讽的语气来缓解紧张,但声音依旧有些发紧。
“或许,他们认为这种环境能更好地进行他们那些‘扭曲’的仪式。”沈青临的语气平静,但握着手电的手却异常稳定。他松开阮白釉的手,示意她跟上,然后率先朝着正中间那条看起来最宽阔的通道走去。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空置的壁龛,壁龛的形状各异,有的像是用来安放雕像,有的则更像是某种刑具的固定点。脚下的石板路高低不平,走在上面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城堡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穿过一条幽长曲折的走廊,两边的石壁上不时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内容大多血腥而诡异,描绘着一些献祭和仪式的场景,画中人物的面容扭曲,眼神空洞,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阮白釉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些壁画……似乎在描绘某种……转化仪式。”阮白釉低声说道,她对古代符号和宗教图腾略有研究,这些壁画中反复出现的火焰、凤凰以及一些扭曲的人形图案,让她联想到了骨瓷茶具上的凤凰火纹,以及威廉·阿什沃斯日记中提到的“薪火”与“新生”。
沈青临点了点头,用手电仔细照射着一幅保存相对完好的壁画。画中,一个被火焰包裹的人形生物,正从一具蜷缩的躯体中挣扎而出,它的翅膀酷似凤凰,但眼神却充满了暴戾与疯狂。“他们追求的‘永生’和‘进化’,恐怕与我们理解的截然不同。”
继续前行,他们来到了一处类似偏厅的地方。这里比走廊宽敞了许多,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质长桌,桌面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两侧则是一些破败不堪的石椅。偏厅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壁炉,壁炉口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
“这里像是他们的集会场所,或者餐厅?”阮白釉猜测道。
沈青临的目光却被壁炉上方墙壁上的一处异样吸引。那里的石块颜色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似乎是后来修补上去的,而且,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隐约能看到石块缝隙间似乎有极细微的刻痕。
他走近壁炉,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那块颜色有异的石壁。“是空的。”他断言道。
阮白釉也凑了过来,仔细观察着。“这里……会不会就是他们藏匿秘密的地方?”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线索指向这座城堡,而城堡内部,必然有更核心的区域。
沈青临用手指顺着那些几乎难以察觉的刻痕摸索着。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带着法医特有的敏锐触感。很快,他似乎找到了什么,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处停了下来,然后用力一按。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那块颜色有异的石壁连同周围几块岩石,竟然缓缓向内凹陷,然后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旧纸张、干燥草药以及一丝金属锈蚀的复杂气味,从洞口中扑面而来。
“密室!”阮白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紧张。
沈青临将手电光照向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鬼画符般的复杂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气息。这些符文与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模糊壁画上的符号有些相似,但更加繁复和系统。
“这些符文……”阮白釉凑近了仔细辨认,眉头紧锁,“这似乎是一种古老的炼金术符号和某种失传的祭祀文字的混合体。它们……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能量的引导。”
沈青临没有说话,他率先踏上了石阶。阮白釉紧随其后。石阶盘旋向下,走了大约二三十级,便到了底部。底部是一扇厚重的黑色金属门,门上没有门把手,只有中央位置镶嵌着一个形状奇特的凹槽,凹槽周围同样刻满了那些令人费解的符文,比石阶两侧的更加密集和复杂。
“这门……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密码才能打开。”阮白釉看着那扇金属门,以及门上那个古怪的凹槽,若有所思。
沈青临用手电仔细照射着凹槽和周围的符文。凹槽的形状像是一个不规则的五边形,内部还有一些细小的凸起和刻线。
“我们之前收集到的线索……”阮白釉努力回忆着,“威廉的日记,骨瓷茶具,还有殡仪馆那具女尸身上的凤凰火纹……有没有什么能对应上的?”
沈青临的目光在那些符文和凹槽之间来回逡巡。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防水袋中取出了那本威廉·阿什沃斯的日记。日记的封面是用某种皮革制成,中央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同样是五边形的黄铜饰片,因为年代久远,饰片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他将日记本的封面与金属门上的凹槽对比了一下。
“形状很像,但是大小和细节对不上。”阮白釉也看出来了。
沈青临没有放弃,他翻开日记,仔细查看着里面的内容。日记中除了文字记录,还有一些威廉·阿什沃斯随手绘制的草图和符号。他的目光停留在一页的角落,那里画着一个与骨瓷茶具底部几乎一模一样的凤凰火纹图案,而在图案的旁边,用极小的字迹标注了几个数字和字母的组合:“F.p.1943”。
“F.p.……”阮白釉喃喃自语,“phoenix pattern?凤凰图案?1943,是那套骨瓷茶具的年份。”
沈青临的视线重新回到金属门上的符文。这些符文虽然复杂,但并非毫无规律。他注意到,其中有几个符文的形态,与字母“F”和“p”的古体写法有几分相似,而另一些符文,则似乎可以对应到数字。
“白釉,你对这些古文字和符号更熟悉,看看这些符文里,有没有能对应‘F’、‘p’以及‘1’、‘9’、‘4’、‘3’的。”沈青临指着门上的符文说道。
阮白釉立刻凑上前,借着手电光仔细辨认。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符文,眼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这个……很像古希伯来字母中的‘pe’,发音接近‘p’。而这个,有点像腓尼基字母的‘waw’的变体,可以代表‘F’或者‘V’……至于数字,这些符文体系里,有些特定的符号确实代表数字……”
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将日记中的线索与门上的符文一一比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密室通道内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有了!”阮白釉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几个特定的符文,“如果按照这个顺序,这个代表‘F’,这个代表‘p’,然后这几个分别对应‘1’、‘9’、‘4’、‘3’……但要怎么输入呢?这里没有按键。”
沈青临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五边形的凹槽上。他忽然想起,在威廉·阿什沃斯的日记中,夹着一片干枯的、压扁了的植物叶片,叶片的形状也是奇特的五边形,与凹槽的轮廓颇为相似。那片叶子,是他们在调查初期从威廉故居找到日记时就一同发现的,当时并未引起特别注意。
他迅速从日记中找出那片早已干脆的五边形叶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金属门上的凹槽中。
“咔哒。”叶片完美地嵌入了凹槽,仿佛就是为此量身定做的一般。
就在叶片嵌入的瞬间,凹槽周围的那些符文,忽然依次亮起了微弱的幽蓝色光芒,光芒如同水波般流转不定。
“现在……”沈青临深吸一口气,看着阮白釉,“按照你刚才确定的顺序,依次触摸那些代表‘F.p.1943’的符文。”
阮白釉点了点头,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按照她解读出的顺序,依次点向那些发光的符文。
第一个代表“F”的符文被触碰到时,幽蓝色的光芒骤然增强了一瞬,然后恢复原状。
接着是代表“p”的符文。
然后是“1”、“9”、“4”、“3”。
当最后一个代表“3”的符文被阮白釉的手指触碰到的刹那,整扇金属门上的所有符文都爆发出刺眼的幽蓝光芒,光芒持续了数秒才渐渐敛去。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轰隆隆——”
那扇厚重的黑色金属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内打开。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气息,伴随着微弱的光线,从门后泄露出来。那不是电灯的光,而更像是……某种磷光,或者幽幽的烛火。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但里面所陈设的东西,却让沈青临和阮白釉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密室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座与骨瓷茶具风格极为相似,但体积却大了数倍的……窑炉?窑炉的表面同样绘制着繁复的凤凰火纹,但那些火纹的颜色,却像是用未干的鲜血描绘上去的一般,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窑炉的炉口紧闭着,但从缝隙中,隐隐透出跳动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幽红光。
而在窑炉的四周,靠墙的位置,则排列着一具具……人形的“容器”,或者说,是某种形态诡异的“茧”。这些“茧”半透明,表面布满了血管般的纹路,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蜷缩着的人形轮廓。
这里,究竟是薪火兄弟会进行“转化”仪式的核心之地,还是……一个更为恐怖的,制造怪物的工坊?
无数的疑问与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而那座散发着血色光芒的窑炉,以及那些人形的“茧”,正无声地昭示着一个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疯狂和邪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