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到养心殿,朕与洛大人一会就到。”
问羽安排在养心殿见他的老师,可见他对这个太傅还是很看重,只是洛小曼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一个太傅的,这人身份可不低啊。
这次科考由老太傅亲自监考,这是洛小曼失忆前点名的,一是为了让老学者知道女学子的策论可以超过男学子,二是相信他这种学者会非常认真负责,更不会因为别人送点礼就搞暗箱操作。
当然,这些她都忘了。
太傅头发银白,依旧是一身白衣,打过招呼过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洛大人请看此物。”
看得出纸张有被揉过的痕迹,上面只写了一个假名「の」。
洛小曼皱眉,她不太明白老太傅的意思:“太傅此物从何而来?”
“老夫监考,收卷后,查看到学子们遗落之物,发现上面的字不是天阙国的文字,念及此试事关重大,因而拿来给洛大人定夺。”
从考场拿出来的?
洛小曼啪~一声,拍桌子,桌 上的茶水都溅出不少。
“好啊,渗透到考生身上来了,今日看我不考得他自报身家!”
“那今日由你出题~”老太傅和皇帝问羽竟然异口同声地对洛小曼说道。
“好,咱们先吃饭,然后去会会这批学子,看看都有谁的势力参与到其中。”
午后,御花园。
十五名考生殿试第一场,题极简单——
“补全此印。”
洛小曼把那张写着「の」的废纸放大临摹在卷首,注明:
“此乃番邦残印,缺一笔。诸生照原样补足即可,不得添改,限时一炷香。”
规则也简单:
只许用考场统一发的硬毫笔、松烟墨。
写完后,卷面朝外,挂于身后木架,由侍卫当场比对。
任何人若墨迹与倭国标准假名笔顺完全一致,即为倭谍——当场锁拿。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殿试,不都考考写诗作画什么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是在皇帝面前,终然有再多疑问也不敢问,纷纷拿起笔开始依葫芦画样。
“万万没想到,这十五人中,竟然有八名女学子。”
老太傅坐在一边,细心翻看这十多个学子的试卷,答得好的都是被看不起的,以为只合适在家相夫教子的女学子。
洛小曼在一边提醒道:“主要看看前三名,我没猜错的话,这张草稿的主人一定是前三名中的一个。”
“前三名是二男一女,只是这女子.....曼儿,如若她真的考得好,夺得魁首,你真的要封她为女状元?”问羽指着一个名字迟疑地问道。
“傅玉红?父皇,这名字儿臣似乎听过?”
洛小曼想了想,这不是欧阳清影欺负她失忆,接近她时说的另一个好友吗?
“傅家的后人,她就没资格坐在这里。”皇帝不满地说了一声。
“傅家的后人?”洛小曼不解。
老太傅在边上说道:“洛大人忘了,正是前任御史台傅正傅大人之庶女傅玉红啊,据说在四皇子的婚宴上,还与您发生过口角。
后来傅正伙同四皇子造反不成,又转助二皇子,事情败露后,您没让抄家灭族,而是把傅、程两家贬成庶民。
前几月,傅玉红进入皇家学院,受人排挤,您还亲自前去为其作主,认为女子也可以读书考科举,做官,此事还被传为一段佳话,都说洛大人胸襟广大,能容世人所不容。”
“那她与傅俊峰是什么关系,她就是傅俊峰的妹妹?”洛小曼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
“是啊,朕也不明白,你为何不处置傅、程两家,程家也就罢了,他们和你是亲戚,可傅正这个老贼,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问羽也是一脸不平,同一个案子,他的皇后说关就关了,外人反而可以逍遥在外。
洛小曼完全明白过来了,她笑了笑,回答他们:“此事不用再提了,我自有用意,如果她能考好,给她状元又何妨。”
她想,如果有一天傅俊峰立功回来,达到了将功补过,如果傅玉红能当上状元,还能做出点政绩来,到时要免去傅家的罪名,就更好向百姓交待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完全没注意到问羽那张难看的脸。
直到太傅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她才注意到问羽的不自在。
“父皇,傅程两家的事,以后你就明白了,相信儿臣,儿臣绝不会徇私枉法。”洛小曼不好直说傅俊峰在为国卖命,只能曲线暗指人家对国有功。
“哼,前日,那罪臣之子还跟在松井国使者身后入宫来耀武扬威!”问羽可还记得当天本田那嚣张的样子。
“是啊,罪臣子女如何能入朝为官?”边上的太傅也不明白。
“此事我自有定夺,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了,祸不及家人,父犯事,只追究当事人的责任,以后连坐这条咱们得改。诛连九族那种事,不会再出现。”
听了这话,老太傅和皇帝对视一眼,好了,不说还没事,一说,这下又出新政了。
香头还剩一寸,十五份卷子已齐刷刷挂在木架上。
侍卫手持“倭笔顺”样板,挨个比对,高声唱名:
“甲号、乙号、丙号……合!”
“丁号、戊号……合!”
“己号——不符!”
“庚号——不符!”
两名考生当即被侍卫按住肩臂,膝弯一踢,跪倒在地。
第一个人,正是排第三的男考生郑若虚,湖州解元,平日以“清谈名士”自诩。
第二个人,竟是排第七的女考生柳清音,京畿有名的“才女”,方才还在席间低眉顺眼地替旁人磨墨。
老太傅上前,用指甲刮下两人卷面墨迹,在瓷碟里滴了清水,墨色立刻浮出一层极淡的紫晕——倭国“紫毫秘墨”,遇水显色,天阙墨坊从不烧制。
铁证如山。
洛小曼端着茶盏,连眼皮都没抬:
“带下去,分开审。
一炷香内,我要知道他们混进考场的路线、接头人、以及——”
她指了指郑若虚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青玉佩,“这块玉,是哪个‘大人’送的。”
两名考生脸色惨白,却还想挣扎:
“冤枉!学生只是照图补缺,怎知笔顺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