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玛丽亚挺直了背脊,那份属于女仆长的干练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尽管眼眶依旧红肿。
“里昂皇子?” 杨浩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是谁?”
“卡林迪亚国王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十二岁。” 玛丽亚解释道,语气急促而清晰,“但他和小姐的关系非常好。从小就喜欢跟在小姐身后,小姐也……也算是唯一真心对他好的皇室成员。其他人……哼。” 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里昂殿下经常来府里找小姐玩,如果能联系上他,或许……或许能说上话,打探到小姐在宫里的具体情况。”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米拉扬了扬眉毛,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能顶什么用?” 小屁孩一个,自己都保不住吧?
“殿下虽然年幼,但很聪明,而且……他对小姐的感情是真的。” 玛丽亚的语气很肯定,“在王宫那个地方,有时候,一个看似无害的孩子,反而比那些手握重权的成年人更有用。”
莉娜担忧地问:“可是……我们怎么联系上他?而且,让他帮忙,会不会连累他?”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卷进这种事情太危险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阿黛拉冷静地开口,“我们必须尝试。至于如何联系……明天再说。”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王都,狭窄的巷子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几点灯火的光芒勉强透进来。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每个人的衣角。
“时间不早了。” 玛丽亚看了看天色,“明天……还有一场‘审判’。按照惯例,会在上午进行。到时候,小姐会被从鸢尾宫押送到皇家法庭。我们可以想办法混进旁听的人群里,至少……能亲眼看看小姐的情况。”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那可能……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杨浩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玛丽亚小姐,今晚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明天一早,我们在这里汇合,再商量怎么进法庭。”
玛丽亚深深地看了杨浩一眼,那张绿色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却异常清晰。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身影迅速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我们也找个地方落脚吧。” 杨浩对身边的三个女人说道。
里昂皇子……十二岁……王宫……审判…… 杨浩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但也隐隐有了一点头绪。不管怎么样,明天先见到人再说!
王宫,鸢尾宫,女爵被软禁的房间
烛火在镀金的烛台上摇曳,将艾格尼丝·拉文德疲惫的身影投射在华丽的墙壁上,拉扯出变形的影子。房间奢华依旧,柔软的地毯,精致的家具,散发着幽香的鲜花……但这一切都像是精致的牢笼,让她感到窒息。
她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审讯”。或者说,又一场拙劣的表演。那些颠倒黑白的指控,那些被收买的“证人”,还有奥斯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她已经懒得去愤怒,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厌倦和冰冷。
形势越来越不利,她很清楚。国王的耐心正在消失,那些鬣狗已经闻到了血腥味,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来撕碎她和拉文德家族的一切。
她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了她散落的金发。她望着窗外那片被宫墙隔开的、星光黯淡的夜空,眼神空洞而绝望。
认罪?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向那些卑劣小人低头?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让拉文德家族蒙受如此奇耻大辱?
绝不!
她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抽屉。手指在里面摸索着,最终握住了一枚小巧而精致的胸针。那是一枚用白金打造的鸢尾花胸针,花蕊的部分被打磨得异常尖锐,在烛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她将胸针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尖锐的金属刺痛掌心的感觉。
明天的审判……如果他们……如果他们真的要逼我……逼我玷污家族的荣誉……
那么,这枚胸针,就是我艾格尼丝·冯·拉文德最后的答案! 用死亡来扞卫清白,用鲜血来洗刷污蔑!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做的,能保留最后尊严的方式。
决绝的念头在心中盘旋,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然而,就在这决绝之中,一张脸……一张可恶的、总是带着贱兮兮笑容的、绿色的脸,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那个粗鲁的哥布林……那个总是没个正形、却又偶尔能说出些奇怪道理的家伙……那个在湖边被她扇了一巴掌、却只是错愕地看着她的混蛋……
她的心猛地一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那份刚刚凝聚起来的、赴死般的决绝,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眼眶……毫无征兆地湿润了。
怎么回事? 她有些慌乱地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 我明明……是很坚强的啊……艾格尼丝,你不可以哭……绝不可以……
可是,那张绿色的、可恶的、带着痞气的脸,却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喊她“女爵大人”时刻意拉长的调子,他指挥哥布林干活时手舞足蹈的样子,他面对莉娜她们时那种无奈又纵容的表情……还有他看向她时,那双总是带着探究、好奇,偶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的眼睛。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而柔软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