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铃奈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喧嚣。
休息室内,暖气充足而舒适,但气氛有点微妙,恢复原样的铃奈,女仆装非但没有削弱她的气场,反而像将荆棘玫瑰插进了素瓷花瓶,有种惊心动魄的禁忌美感。
铃奈无视了三人的目光,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姿态从容,仿佛穿着的不是女仆装,而是女王加冕所穿的礼袍。
“好了,别杵着了,时间宝贵,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
她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声音带着感冒未愈的沙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人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仿佛局外人的迷茫,促使迹部第一个问出自己的疑惑,“是不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我们帮忙吗?”
“因为一种药物,不建议探查,容易有性命危险。”
铃奈语气平淡无波,但迹部还是能感觉到隐藏其中的警告——她不希望三人涉险。
“刚才的痛苦...那种身体变化,对你负担很大吧?” 幸村的声音温润依旧,带着浓浓的关切,“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铃奈依旧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细汗。
“会有些不适,但没不可逆影响。”
铃奈轻描淡写地回应,不愿多谈变身的痛苦。
其实她也不确定是否有后遗症,但既然慊人没阻止她应该就是没有影响吧?
“阿征没什么要问的吗?”
铃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赤司,赤发少年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现在的恢复...是暂时性的?”
赤司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极其笃定。
很显然这次会变回来,铃奈也有些意外,并且是在‘喝酒’这种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出现的事情之后。
“是,不出意外我应该很快就会变回去。”铃奈果断承认,“我已经给阵平哥发消息,他应该很快就到,麻烦阿征让管家通知门卫放行。”
这回答一出。
三人眼底均浮现不加掩饰的担忧,毕竟...如果铃奈要变回去,意味着要再一次经历这种痛苦。
似乎也是担忧铃奈的情况,松田阵平来得比铃奈预料的更早。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门外就响起略显急躁的敲门声。
“时...奈奈?”
见到开门人的一瞬间,饶是遇见难缠案件都临危不变的松田阵平,也不免愣神一瞬。
他身上还穿着警服,显然是刚从警局赶来。
“...怎么还穿成这样?”
回过神后,松田阵平本能地皱起眉,墨镜后的锐利视线第一时间锁定房内‘三个嫌疑犯’。
他见过很多模样的草摩铃奈。
活泼的、沉稳的、伤感的、甚至...恐高到颤抖的模样,但无论什么时候,刻在铃奈骨子里的教养一直都在,她绝不会在公众场合穿不合身份的服饰。
现在却是一身女仆装?脸色苍白、明显状态不佳,再结合这种‘上流社会’宴会...他联想的各种原因绝不怎么美好。
“事出紧急。”
看松田阵平的表情,铃奈不用问就猜到他在想些什么,第一时间右移,挡住了松田阵平看向三个少年、仿佛审讯罪犯的眼神。
“走吧,我们先回去。”
同三人简单告别后,铃奈便同松田阵平离开了。
路过宴会大厅正对的一个落地窗时,铃奈偶然瞥到正在与人交谈的道明寺司,而他身边的女伴...是大河原滋,看道明寺司的神情似乎很平静。
铃奈从记忆角落中翻出有关女孩的部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大河原家的小姐,似乎正是草摩家发出联姻邀请前,道明寺枫最属意的儿媳妇人选。
所以——
失去吊桥效应的野鸳鸯,终究没逃过时间的打磨吗?
亦或者在资产大幅缩水后,道明寺司为了保住道明寺集团,不得不选择联姻稳住局面?
但不管怎么样,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那些对草摩家、对她草摩铃奈的不敬,都在之前的商战中,被她一分不差地讨了回来,没有让道明寺集团直接破产,知道内情的谁不说她一句‘心善’呢?
爱情…
真是一种昂贵却又廉价的东西呢。
她想。
“看什么呢?”
见未婚夫突然奇怪地盯着窗外,大河原滋提醒般晃了晃挽着道明寺司的手。
“...没什么。”
应该是眼花了吧?
道明寺司心想,虽然那个银发背影有些眼熟,但以草摩铃奈那种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在私交一般的赤司家穿女仆装呢?
很显然。
道明寺司至今对自己前·未婚妻的人际关系,不能说不太了解,只能说完全不了解。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松田阵平发动引擎,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东京沉沉的夜色。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松田甚至特意调高了温度,但副驾驶座上的铃奈却觉得一股寒意正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伴随着越来越明显的眩晕和骨骼深处熟悉的、令人牙酸的拉扯感。
“知道冷?让你感冒还到处跑。”
松田瞥了她一眼,语气虽带着点嫌弃,但动作却利落地把自己随手丢在后座的厚实外套扯过来,胡乱盖在铃奈身上。
“让你逞强!”
他还在为那身莫名其妙的女仆装和铃奈苍白虚弱的样子耿耿于怀。
铃奈裹紧了带着烟草的外套,汲取着上面属于松田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没有反驳。
她的注意力全在压制体内翻腾的异样感上,她不想在松田面前直接变回去,然而,身体的变化并非意志所能控制。
“唔...”
细微的呻吟从紧咬的唇瓣间溢出。
铃奈猛地蜷缩起身子,手指死死扣住座椅边缘,指节泛白。
视野开始旋转,熟悉的、仿佛全身骨骼被寸寸碾碎又重组的剧痛汹涌而来,比之前一次更加猛烈——或许是因为恢复状态不稳定,又或许是感冒的影响。
“喂!铃奈?!”
松田立刻察觉不对,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停在路边应急车道,侧过身想要查看铃奈的状态。
“你怎么了?!”
铃奈已经无法回答。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和后背,她能感觉到身上的女仆装布料正在逐渐变得无比宽大松垮。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更深地缩进松田那件宽大的外套里。
松田阵平的心沉了下去。
他没有亲眼目睹铃奈之前那次变小,但眼前这种...仿佛生命体征都在急速流失、身体在剧烈颤抖缩小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他不敢冒然触碰铃奈,担心加剧她的痛苦。
“该死!”
他低咒一声。
铃奈身形停止变小后3秒,他立刻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把她抱过来查看,宽松女仆装和外套包裹的幼小躯体,正是他最为熟悉的‘时雨’。
“阵平哥。”
声音细若游丝。
“什么?”
松田阵平下意识将时雨搂得更紧,试图更为清晰地听清她的话。
“我说——”
时雨无力地勾起嘴角。
“你再不开车,是要等着吃罚单吗?”
“...”
松田阵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不如拿去喂狗。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是一点都不长教训。”
咬牙切齿讽刺了两句,他还是老实将人放回了副驾驶,重新驱车、快速赶回了公寓。
停稳车。
松田阵平下车等了几秒,没见到时雨从车上下来,有些疑惑地打开副驾驶门。
与时雨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视线。
“身体难受qAq!抱抱!”
软软的呼唤,稚嫩可爱、索要拥抱的双手...像一盆温水浇灭了松田阵平所有的火气和烦躁。
他伸手抱起因感冒身体还有些发烫的时雨,声音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放柔。
“下次还折不折腾了?”
“那你不是赶来了嘛~”
时雨笑得单纯而信任。
松田阵平无奈叹了口气。
他以前就觉得铃奈很会玩弄人心,现在变成时雨,不仅没减弱还变本加厉了!
但...能怎么办呢?
将时雨连外套一起扣在怀里,松田阵平大步流星赶往电梯,直到回到温暖的公寓,他才放心的将时雨放下,任由小家伙自由活动。
他则去厨房准备感冒药和温水,却被时雨阻止。
“温水就好,药不能吃了。”
喝酒后立马吃头孢类药物...她还没那么多命去折腾。
“你还喝酒了?!”
松田阵平震惊出声。
“...嘿嘿。”
时雨不好意思笑了笑,在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之前,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锁门,利落的动作,看得门外的松田阵平直接气笑了。
“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你最好是!”
认命的松田阵平转身再次出门。
时雨感冒这么严重,家里的感冒药不能吃,总得去药店买些能吃的药,小孩子身体弱,真病出什么问题可就不好了。
但两人显然都忘了一个事——时雨放在客厅沙发上的书包里,还有颗守护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