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守正坐在聚灵阵旁的石凳上。他手里摩挲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的“胡”字被摩挲得发亮,边角却刻意保留着细小的刻痕——是涂山氏的族徽印记,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石桌上摊着胡家族谱,最新一页的“族长”栏还空着,旁边放着支狼毫笔,墨汁已在砚台里研得浓稠。
“老祖宗,各族的族长都在正厅等着了。”小白拿着张请柬,上面盖着灵界十八族的印章,“他们说要亲眼见证新族长继位,还带来了贺礼。”
胡守正将青铜令牌揣进袖中,竹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告诉他们,新族长不是我。”
正厅里的修士们听见这话,顿时安静下来。青岚谷主刚要开口,就见胡缘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捧着混元残碑的虚影——是用灵力凝聚的,碑身的星辰纹在晨光里流转,映得他眼底的金芒愈发清晰。
“涂山氏的族长,该由能激活残碑的人来当。”胡守正的声音在正厅回荡,竹杖头的玉珠映出族谱上空的虚影:那是涂山氏历代族长的魂灵,正对着胡缘微微颔首,“缘儿,‘族长之位,非血脉最贵者居之,乃能承守护之责者居之’。”
胡缘刚要推辞,就见常鸣皓捧着个木盒走上前,盒里是枚新铸的族长令牌,正面刻“涂山”,背面刻“胡”,边缘镶着星辰精金——是用从赵家矿洞找回的精金铸的,金芒里还能看见当年胡家族人留下的灵力印记。
“这是所有胡家旧部的意思。”常鸣皓将令牌递到他面前“除了你,没人能担这个位置。”
正厅外突然传来喧哗。胡缘走到门口时,看见龙府的广场上站满了人——有被找回的胡家族人,有送来贺礼的友族修士,还有自发前来的灵界百姓。他们举着写有“涂山”二字的木牌,木牌上的金芒在晨光里连成一片,像条金色的河流。
“族长!族长!”人群里有人高喊,声音越来越齐,震得正厅的梁柱都微微颤动。胡缘看见人群前排站着个穿粗布衫的少年,手里举着块裂成两半的星辰木牌——正是昨天在告示栏抄录真相的少年,此刻正踮着脚朝他用力挥手。
胡守正忽然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他们眼里的光。他们信的不是‘涂山氏’三个字,是能给灵界带来安宁的人。你若不当这个族长,他们的光就灭了。”
胡缘接过族长令牌时,令牌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金芒,与广场上的木牌遥相呼应。他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有期待,有信任,有敬畏,像千年前涂山玄接过族长令牌时,灵界修士望向他的眼神。
“我愿接任涂山氏族长。”他的声音在金芒里传遍广场,“但有三个条件:一,胡家依旧是胡家,涂山氏与所有愿意守护灵界的人同享平等;二,族长令牌由各族长老共同监管,若我有负守护之责,可随时罢免;三,胡守正为‘护族长老’,掌涂山氏所有旧部。”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胡守正看着他,竹杖头的玉珠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好孙儿,不恋权位,只重责任。你爹从龙族秘境回来,定会为你骄傲。”
仪式终了,金芒渐敛,天光洒落如碎银铺地。胡缘悄然走近,眉宇间藏着锐利的算计与沉静的决意。她与爷爷并肩立于古柏之下,树影斑驳,如命运交错的纹路。
“爷爷,”她低声启唇,声音如风拂竹,“如今人心归附,威望正盛,正是反守为攻之时。不如顺势而为——三日后,举办新族长祭祖大典,广邀八方,昭告天下。香火升腾之刻,便是诱敌之机。”
胡守正缓缓点头,竹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仿佛敲在大地的脉搏上。“魔主残部蛰伏已久,必不甘心。他们若见涂山易主,新权初立,定会以为有机可乘。”他眯起眼,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断崖,“那就让他们来……来祭一祭,这涂山的血与骨。”
随后,胡守正带着胡缘走进库房深处的密室。密室的石壁上刻满了涂山氏的古籍,最里面的石台上放着个不起眼的木盒,盒上的锁是龙族的“九龙锁”——只有龙胡血脉同时注入才能打开。
“这是涂山氏最大的秘密。”胡守正将竹杖插入石壁的凹槽,密室的地面缓缓升起,露出底下的暗格。
胡缘将族长令牌放在暗格上,令牌的金芒与暗格的龙气交织,暗格里的木盒自动弹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灵界与魔域的交界线,线旁用朱砂写着“幽冥主宰封印处”。
“幽冥主宰?”胡缘的指尖在朱砂上顿住,墨色的字迹突然浮现:“魔渊之主只是幽冥主宰的分魂,真正的本体被封印在太虚,需混元残碑、九龙御天符、玄霜冰魄三者合力才能镇住。林家与幽冥教勾结,真正的目的是解封主宰。”
胡守正的竹杖在地上敲了敲,暗格的石壁上浮现出更多字迹:“我当年隐姓埋名,不只是为了避祸,是为了暗中布防。你看这地图上的红点,都是我这些年联合龙族、玄霜族设下的暗哨。”
胡缘数了数,红点竟有三十七处,遍布灵界各地,最密集的地方就在葬神渊边缘——与红霞传来的星象图完全吻合。他忽然明白,胡守正这些年看似不问世事,实则一直在背后布局,像位隐形的棋手,默默守护着灵界的安宁。
“这些暗哨不能让外人知道,包括缘儿你。”胡守正将地图折好,重新锁进木盒,“你只需知道,若有一天幽冥主宰破封,会有人在暗中帮你。这就是我‘隐身’的意义——明面上由你主持大局,暗地里由我稳固防线。”
走出密室时,龙贤君正立于库房门口,手中捧着一本账册:“方才清点完资产,发现少了一箱星辰精金。老仆说当年灭门那夜,被一位姓楚的凡人修士带走,如今应当在凡人界的混元阁。”
“楚先生?”胡缘心头微动,目光微凝,眸底掠过一丝幽光,凡人界那座隐匿于云雾之间的混元阁,悄然浮现于脑海——青瓦飞檐,檐角悬铃在风中低语,仿佛仍在诉说着尘封的旧事。
“看来,还得再走一趟凡人界。”他低语,声音如落叶拂过石阶,轻却笃定。那片久违的天地,曾是他修行的起点,如今却成了命运棋局中不可回避的一子。
他已从爷爷口中得知,逆命轮回盘与混沌净莲相合,可悄然化解高阶修士踏入凡尘时所引发的天地反噬。二者共鸣,便能在不压制修为、不损道基的前提下,让仙人之躯安然行走于凡俗红尘之间。然而,这等玄机,只待他参透其中真意,方能真正驾驭。
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唤:“缘儿。”是胡守正的声音,沉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胡缘止步,回首望去。爷爷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其色黯淡,形制简朴,通体无纹,宛如寻常石片,毫不起眼。可当那玉牌落入掌心,却隐隐透出一丝温润的微光,似有灵性沉眠其中。
“这是涂山氏的‘传讯牌’。”胡守正声音压得极低“一旦捏碎,所有暗哨皆会感应,千里之内,援手立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胡缘双眸,“切记,此物的存在,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哪怕是你最信任之人。”
胡缘接过玉牌,指尖无意间拂过背面刻痕——一个极小的“守”字,竟与胡守正竹杖上的刻纹如出一辙。刹那间,他心头一震,豁然明白:所谓“隐身”,并非退避藏形,而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所谓“掌全局”,并非独揽权柄,而是令明线与暗线彼此呼应,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守护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