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五载正月初八,距离颜杲卿在河北举兵,仅仅过去了八天。”
李今越的声音里再无半分讥讽,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悲哀。
“史思明率领叛军主力,从饶阳回师,兵锋直指常山。”
“当时的常山城,城防工事尚未修筑完毕,那些临时招募的义军,甚至还没来得及得到最基本的训练。”
“情势危急之下,颜杲卿派出了自己的长子颜季明,让他带着血书,拼死突围,前往太原,向当时李隆基紧急任命的太原尹王承业求援。”(何千年骗开太原后,安禄山没有重视太原,没留重兵驻守,劫掠府库后就继续南下,所以太原就沦陷了一会,因此李隆基才能紧急任命。)
说到这里,李今越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猛的一指李隆基,怒骂道:“可那个王承业,那个你李隆基亲手提拔的封疆大吏!他想的不是如何救援同僚,而是想着独占颜杲卿起义的功劳!故意按兵不动,颜季明带到太原的求援血书,就这么被他扣下了!”
李今越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怒火。
“李隆基!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用的人!这就是你治下的大唐官员!”
而此刻,李世民的脸,早已黑得如同锅底。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李世民麾下的房玄龄、杜如晦、李靖、李积,哪个不是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可如今!这个孽障后来的朝堂上,怎么尽是李林甫、杨国忠、边令诚、王承业这等奸佞小人!
而李今越此刻的语气也是愈发悲愤。
“最终,颜杲卿率领着常山的军民,在孤立无援之下,顽强抵抗了整整六天六夜。”
“一直到箭矢射光,刀剑卷刃,粮草断绝,最终城破!”
“城破之后,叛军对常山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报复!手无寸铁的百姓,誓死抵抗的义军,被屠戮者,多达万余人!”
“颜杲卿,与其心腹袁履谦,力战被俘。”
“而后,颜杲卿和袁履谦被押送到了洛阳,送到了安禄山的面前。”
光幕上的画面,随之切换。
洛阳宫殿内,安禄山坐在宝座上,指着阶下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颜杲卿破口大骂:“颜杲卿!你当初不过是范阳一区区户曹!是我提拔你当的判官,后来不过数年,又让你当上了太守!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反叛我?!”
然而,阶下的颜杲卿虽然衣衫褴褛,浑身血污,但脊梁却挺得笔直,他闻言竟是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随即对着安禄山怒目而斥!
“哈哈哈哈!安禄山!你当初也不过是个营州城下偷羊的羯奴!是陛下圣恩,提拔你为三道节度使,恩宠冠绝天下!而你!你不想着如何报答皇恩,却举兵反叛,你还是个人吗?!”
“我颜杲卿,我食的是大唐俸禄,守的是大唐疆土!当的是大唐的官!与你这反贼何干?!我感你什么恩?!”
“我今日,不过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罢了!恨只恨,我不能亲手斩下你的狗头以谢圣上!”
随即,李今越继续说道:“颜杲卿的一席话,将安禄山气得火冒三丈,他当即下令,将颜杲卿与袁履谦出去凌迟而死,《颜真卿传》载:禄山怒,缚之天津桥柱,节解以肉啖之。杲卿骂不绝,贼钩断其舌,曰:'复能骂否?'杲卿含胡而绝。”
随即,光幕上,那惨烈的一幕,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李世民看着光幕上,刽子手的钢刀一片片割下颜杲卿身上的血肉,可颜杲卿却依旧面不改色,痛骂不绝,顿时,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在他胸腔中炸开。
他再也忍不住!猛的上前,一把将瘫软在地的李隆基从地上拎了起来,强行将他的头扭向那血腥的光幕。
“李隆基!你给朕看!你给朕好好看着!!!”
李世民的声音悲愤欲绝,眼泪夺眶而出。
“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对得起这两位义士吗?!你对得起常山郡战死的万余军民吗?!”
“他们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这个皇帝贪图享乐!因为你这个皇帝昏聩无能!你!你死后!你敢去见他们吗?!啊?!”
李世民嘶吼着,最后一句几乎是泣不成声。
“朕……朕特么不敢!!!”
“砰!”
李世民说完,一脚将李隆基狠狠踹开,而自己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剧痛的胸口,这个纵横天下的帝王,此刻竟双膝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悲痛,无尽的悲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撕裂。
而另一边,被踹倒的李隆基,看着光幕上那壮烈牺牲的忠魂,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天津桥,他眼中的恐惧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绝望。
随即,小玄猫也将他的禁言给解开了。
此刻的李隆基,也不再为自己的断指而哀嚎,他只是痴痴的望着光幕,浑身颤抖不止。
当看到颜杲卿即将被钩断舌头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不……不……安禄山!住手……逆贼!你给朕住手——”
而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他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啊——!!!”
他看着这一切,看着颜杲卿和袁履谦这两位大唐的忠臣,纵使被如此折磨却依旧不屈,李隆基顿时疯狂地捶打着地面,涕泪横流,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绝望。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是朕错了!是朕错了啊——”
“是朕,是朕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而这时,李今越缓缓地走了过来,伸手将悲痛欲绝的李世民扶起。
她看了一眼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李隆基,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
“李隆基,颜杲卿一家,三十余口,皆死于国难,为大唐尽忠。”
“而你,确实对不起他们。”
在李今越看来,李隆基的悲痛,这最多只能证明他还有点人性。
毕竟,安史之乱,本可以不发生的,若非他后来的不作为,若非他后来的偏听偏信,这一切本可以不发生的,而现如今,他在如何悲痛,又有何用呢?颜氏一门的忠魂,还能回来吗?
随即,李世民强撑着身子,在李今越的搀扶下坐回椅中。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也不再去看地上那个仍在悲痛哭泣的人,只是沉声说道:“今越,你接着说。”
李今越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光幕。
“在颜杲卿与袁履谦就义后,消息传遍河北,刚刚燃起的抵抗火苗,瞬间陷入了低谷。颜真卿自然悲痛万分,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重振义军的士气。”
“就在这时,颜杲卿手下一名叫李萼的年轻人,对颜真卿提出了一个计策。”
李今越顿了顿,继续道:“他说,清河郡囤有大量甲仗粮草,乃战略要地,应先取之。而后,大军当向西挺进,配合朝廷主力,拿下魏郡、崞口,与王师建立联系。如此,便可彻底斩断叛军与其老巢范阳的联系,贼军覆灭,指日可待”
光幕地图上,一条清晰的进军路线被标注出来,直指叛军的生命线。
李世民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死死盯着那条线,心中的悲痛暂时被身为军事统帅的本能所压制。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此计甚好,釜底抽薪,直击要害。这个李萼,是个人才。”
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可计虽好,但义军新败,兵力不足,此计又该如何施行?”
李今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
“当时颜真卿一听,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他当时手上兵马亦不多,却依旧拨给了李萼六千精兵,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手去做!”
“而这个李萼,也确实没让人失望。他率领六千义军向西挺进,途中,竟迎面撞上了两万人的叛军主力!兵力悬殊,李萼却毫无惧色,竟主动对叛军发起了猛攻!”
“此战,义军大破贼兵,阵斩万余级!河北义军,士气为之重振!”
“好!”李世民闻言,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以六千破两万,有胆有识,是员骁将!”
李今越点了点头:“是啊,而就在河北义军重振旗鼓之时,还有一支部队,正朝着河北而来。他们的目标,正是刚刚被叛军夺回的常山郡。”
“这支部队的将领,正是时任河东节度使的,李光弼。”
光幕上,李光弼的名字亮了起来。
“当时,攻下常山的史思明主力已经走了。李光弼趁机攻打常山,而常山郡内的百姓们,听闻朝廷大军终于来了,纷纷起义响应,杀了不少叛军,还把安禄山放在常山的守将安思义给抓了,献给了李光弼。”
而此刻的李世民看着光幕上那些衣衫褴褛却手持棍棒锄头奋起反抗的百姓,眼眶不由得再度湿润。
“李光弼将军虽然连战连捷,但他深知自己此前遇到的都是叛军偏师,自己并未与安史叛军的主力交过手。他也猜到,史思明得知常山再失,必定会率主力疯狂反扑。”
“于是,李光弼决定亲自审问安思义。他告诉安思义:‘你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告诉我,该如何对付史思明。’”
“安思义为了活命,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他说,安禄山的部队大多擅长冲锋野战,不擅长持久攻坚。所以您只要固守城池,用守城的办法,消磨敌军的锐气。”
李世民闻言,重重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因小胜而骄,反能虚心求教于俘虏,此将,有帅才!”
“正是如此!随后,李光弼将军立刻采纳了安思义的建议,将部队全部撤入城中,加紧构筑防御工事。”
“果不其然,数日后,史思明大军卷土重来。但他此时也犯轻敌冒进的错误,只率两万铁骑先行,而步军主力皆被甩在后方。”
“李光弼抓住战机,令旗一挥,大战一触即发!”
此刻。光幕之上,一场堪称教科书般的守城反击战,也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