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李世民却无心接受李今越的夸奖。
他只是将唐刀归鞘,那清脆的合鸣声,仿佛是为那两位枉死的将军奏响的最后悲歌。
随即,他平静的看着李今越,眼里只剩下了满眼的疲惫,缓缓说道:
“今越,继续吧。”
李今越闻言,收起了脸上的赞许,郑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李隆基杀了封常清和高仙芝二位将军,简直是十分脑残的行为。”
“就如刚刚二凤陛下您分析的那般,只要二位将军还在,扼守潼关,安禄山的主力就别想前进一步。安史之乱,绝不会持续八年之久。”
她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力:“现在好了,两位擎天玉柱倒了,那潼关谁来守?”
“军中的新生代将领,李隆基不信任,也不了解。而郭子仪、李光弼还在北线捅安禄山的老巢,根本抽不开身。”
“算来算去,李隆基也实在没人可选。新生代他信不过,那就只能让老将出马了,于是,李隆基就想到了已经在家告病休养的老将,哥舒翰。”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倒不是看不起老将,就比如李靖,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依旧是大唐的定海神针。
问题是,这位哥舒翰,如今是在家养病。
一个病人,如何能承受统帅大军、对抗虎狼之师的重压?
李今越看出了他的担忧,无奈地说道:“二凤陛下,您担心的没错。当时的哥舒翰,正是在从西域回京述职的途中,突然病倒的,并且被诊断出了中风之症,身体确实早已经大不如前了。”
“所以,接到圣旨时,哥舒翰本人也是极力推辞,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带兵打仗。”
“但是,李隆基不管。”
“君命难违,哥舒翰只能应下。随即,李隆基将他从各处抽调集结的二十万大军,交到了哥舒翰手上。”
“这二十万大军,除了临时招募的八万新兵和十三部落的少数民族武装,其余的主力,基本都是从河西、陇右抽调过来的精锐。”
“朔方军的主力在郭子仪将军那里,而陇右、河西两镇的精锐,基本都在这里了。”
随即,李今越特意加重了语气,又着重强调了一次:“二凤陛下,请你务必关注这一点。陇右、河西的边军主力,基本都在这里了。”
李世民闻言心中猛的一沉。
他瞬间捕捉到了李今越语气中的不祥之兆。
今越如此特意强调这是两镇的“主力部队”,“精锐”,莫非……这支大唐精锐,未来会出事?!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李今越已经切换了话题。
“而就在哥舒翰率领二十万大军赶赴潼关之时,安禄山却出人意料地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因为,此刻,有人在他的后院,点了一把大火。”
光幕转换,大唐的疆域图上,原本被代表叛军的黑色所覆盖的河北地区,一个名为“平原郡”的地方,骤然燃起了一点赤红的火苗。
“洛阳沦陷后,留守河北、拼死抵抗的太守李憕等人被斩首。十二月十七日,安禄山派人带着他们的头颅,到河北各地示威,试图瓦解河北各郡的抵抗意志。”
“可当使者来到平原郡耀武扬威时,却被瞬间斩杀!”
“因为,此地的太守,颜真卿,已经在敌人的心脏里隐忍多时了!”
“他此举,无异于向整个河北的叛军宣战!同时,他立刻派出使者,向长安汇报,他颜真卿,要在河北举兵了!”
说到这里,李今越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
“也不知道,如果颜真卿知道了李隆基当时的反应,会作何感想。”
“在安史之乱刚爆发时,李隆基还在华清宫里大骂‘河北二十四郡,无一忠臣’呢。”
随即,李今越还对着地上蠕动的李隆基啐了一口:“就你那么刮河北百姓的血,还想要忠臣?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哦?”
“而当颜真卿的使者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时,李隆基听完汇报,竟然一脸茫然地感叹:‘这颜真卿是何人啊?朕怎么没什么印象?没想到我朝中,竟还有如此义士!’”
李今越猛的转头看向李世民,吐槽道:“二凤陛下,这就离谱!”
“您知道我说的颜真卿是哪个颜家的吧?琅琊颜氏!颜真卿的曾伯祖,就是您贞观朝的中书侍郎、秘书监,颜师古!”
“而且!最重要的是,颜真卿自己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担任过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就在李隆基身边办过差!结果李隆基竟然连人家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就想问问,他李隆基的脑子里,整天到底在装些什么?就只记得你的儿媳妇了吗?他的心里,还有半分天下吗?!”
李世民的脸色,早已黑如锅底。
他甚至懒得再生气了,心中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
李今越也只觉得心累,也懒得吐槽了,继续说道:“就在颜真卿起兵的消息传开后,河北各地纷纷响应!一时之间,河北二十四郡,竟有十七个郡反正,重新竖起了大唐的旗帜!”
“而当一个人的消息传来时,更是让颜真卿喜出望外。此人,便是他的从兄,时任常山太守的颜杲卿!”
李世民闻言目光立刻锁定在地图上。
常山郡!这可是范阳与洛阳之间的咽喉要道!
“当时,安禄山起兵南下,常山郡兵力空虚,被迫投降。颜杲卿假意归顺,去范阳拜见安禄山。”
“安禄山见他归顺,大喜过望,赐他衣金紫,让他留下一子为人质后,便命他继续担任常山太守。”
“但安禄山不知道,颜氏一门,最重风骨!他们从小接受的,便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他们这些人跟那些普通的勋贵还不一样,特别重视门风礼法,将‘忠义’二字刻在骨子里。而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降贼?不能够啊!”
“于是,颜杲卿一回到常山,便与心腹袁履谦等人密谋反抗。他们趁安禄山派来的监视的人不备,突然发难,诛杀贼党,迅速夺回了常山郡的控制权,随后又快速占领几个战略要地。”
“不久后,叛将何千年回范阳征兵,途经常山时,被颜杲卿诱捕。为了保命,何千年吐露了燕军的大量机密。颜杲卿得知叛军主力正在围攻饶阳,后方空虚,便立刻传檄河北,宣称朝廷二十万大军不日将至,直捣范阳!”
“这一下,整个河北彻底沸腾了!”
此刻,李今越的语气中也充满了敬佩。
“而这些举动,无疑是在叛军的心脏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为了扩大战果,颜杲卿甚至计划策反范阳的留守贾循。因为,此计若成,将彻底切断安禄山主力的粮草供应,到那时,扑灭这场叛乱指日可待。”
说到此处时,李今越的语气沉了下来:“但,此举终究是太过冒险了。”
“颜杲卿的使者在与贾循密谈时,不幸走漏了风声。”
“消息被快马传到前线,安禄山闻之大惊!此刻他主力刚出洛阳,正欲猛攻潼关,听闻后院起火,他立刻下令,让大军调转方向,分兵回援,扑灭后院的大火!”
“而此时,镇压河北乱局的最高将领,名叫……”
“史思明。”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他明白,颜杲卿,和常山郡,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