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表情凝固了。
祠堂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悬空的锁魂簪疯狂震动,蓝光转为刺目的血红。
墙上的根须如蛇般扭动,向我们蔓延而来。
“你根本不知道这一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可怖,面容在幽光中扭曲。
他扑过来的瞬间,我甩出裂魂鞭。
骨镯化为长鞭,带着破空声抽向他的手腕。
“铃铛已经给你了!”男人不躲不闪,任由鞭子撕开他的皮肉,“我只要她回来!”
裂魂鞭撕开男人手腕的瞬间,我闻到了腐朽的气息。
那不是活人应有的鲜血,浓稠发黑的液体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地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我只想她……活过来。”男人的嘶吼震得祖祠簌簌发抖,墙上的根须如毒蛇般昂首。
我转身冲向大门,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身后传来锁魂簪的脆响和男人的冷喝,但我不敢回头,生怕慢一步就会难以脱身。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祠堂门口,我几乎是撞了出去。
冰冷的雾气扑面而来。
我踉跄着站稳,抬头却浑身血液凝固。
面前,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完好无损的手腕垂在身侧,眼神平静得可怕。
更恐怖的是,我竟然还在祖祠内部!
仿佛刚才夺门而出的奔跑只是一场幻觉,我依然站在刚进门时的位置,连距离桃化雕像的步数都没变。
“这不可能……”我喉咙发紧,再次转身冲向大门。
跨出门槛的瞬间,天旋地转。
又一次,我站在了祖祠内部。
男人这次离我更近了些,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
“这个祖祠里有一个跟外面隔绝的阵法。”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完善了数百年,就是为了保护玲珑不被察觉。你跟我进来时能看到这个祖祠,但若是旁人,就算站在外面,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废墟。”
我握紧往生铃,指节发白。
这意味着没有他,我将永远被困在这个诡异的折叠空间里。
“为什么要离开?”男人向前一步,我下意识后退,“你已经做了决定,也做了自己选择,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我有未完成的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
男人停住了。
祠堂陷入死寂,只有锁魂簪在地上微微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声响。
许久,他轻声问:“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的血的确对一些鬼物有吸引力,但远远没有达到能让人起死回生,招魂引魄的地步。”
我盯着他的眼睛,“另外……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甚至一路上的经历。这说明你早就暗中观察我们了。”
男人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你对我们都很了解,因此你肯定也知道了……”我的手悄悄摸向胸口魂玉的位置,“我身上有魂玉的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
男人脸上的表情慢慢褪去,变成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如果真的只是需要我的精血。”我继续道,“你出手救了我们,帮我们识破阴宁父亲,将这里的一切告诉我们,这个事我们未必不会帮你。但你只是单单把我救出来……”
我冷笑一声,“因为你知道你的这些算计,瞒不过江轻尘,你也对付不了他。”
“魂玉……”男人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魂玉是唯一能从天地凝魂聚魄的逆天之物。”我平静如水的说:“你夺了魂玉放在玲珑身上,再以锁魂簪的一缕魂为引。你知道……只要等下去,玲珑就能活过来。终有一天,你就能再见到那个等了千年的人。”
男人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自认说得天衣无缝,而且几乎没有骗你分毫,竟然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这一路来经历了太多的欺骗和尔虞我诈!”我握紧拳头,“我也的确愚蠢过,被蒙骗过,但是人,总是要成长的。”
墙上的根须不知何时已经静止,整个祖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男人佝偻着背,站在桃化雕像前,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不想害任何人……”他的手指悬在雕像脸颊旁,始终不敢真正触碰,“但一千年了,我只想见见她,只想让她活过来。”
这一刻,我对他竟出奇的提不起恨意。
如果我是他,等待了千年光阴,看着心爱之人化作桃木,或许也会变得如此疯狂。
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为了心中所爱可以不顾一切。
但我有楼妄要救,有承诺要守,也有和爱的人要走下去。
所以,理解不代表妥协。
“放我出去。”我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你知道我不会交出魂玉。”
“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让你离开的。”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千年沉淀的重量。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蜷曲,祖祠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压迫着我的胸腔。
“如果地狱的业火能换她重见天日……”他抬起头,眼中的悲凉渐渐凝结成某种更为黑暗的东西,“那我甘愿成为千古罪人,独自承受永世的诅咒。”
我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男人周身开始弥漫出黑雾,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
沙、沙、沙
清晰的脚步声从祖祠外传来。
我和男人同时僵住。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踏在枯叶和碎石的脆响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刺耳。
我猛地转头看向大门方向,瞬间睁大了眼。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祖祠外那棵桃树下。
玄色衣袍,脸上佩戴着神只面具。
“江轻尘!”我几乎脱口而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我顾不上男人的反应,转身就朝门口冲去。
三步并作两步,眼看就要跨过那道门槛。
只是刹那间天旋地转。
我又一次站在了祖祠内部,距离大门还是那么远。
而江轻尘,就站在祖祠外那棵盛开的桃树下,面具下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