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年仅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少女,本是黄家屯苏家大房的女儿,却因命运的阴差阳错,在平乡县县令家中被当作千金娇养了十五年。
直至前几日,身世之谜揭开,她才被匆匆送回了原本的家。
而这个世界的“女主”,并非众人想象中的那位真千金,却是苏家二房之女——苏瑞。
苏瑞,是重生之人。
上一世,苏家二房倾尽所有积蓄,供大房长子苏宇读书求学。
苏宇天资聪颖、才华出众,深得先生赏识,更因与县令家那层微妙的关系,原本明年极有可能被推举为“廉孝”。
可谁能料到,灾荒骤起,外有羌族犯境,内有封地君王割据混战,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举家逃荒。
在那条绝望的逃荒路上,苏瑞一家惨遭不幸,全部丧命。
而她临死前所知的是:苏老大夫妇一家虽也艰难,却无一人死去。
因此,重生归来的苏瑞下定决心,这一世,绝不再替大房做牛做马。
她果断闹着分家,自己挣钱攒粮,早早开始囤积逃荒所需的一切。
一路上,她吃苦耐劳、意志坚定,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与魄力。
而另一边,原主却因自幼娇养,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反而频频拖累众人。
苏瑞一身男装,灰头土脸却行动利落;
原主却容颜姣好、极爱打扮,终究在混乱中被悍匪盯上,惨遭凌辱后掳走,再无音讯。
而苏瑞,则在命运的岔路口遇见了年少英勇的小将军
——彼时的男主。
两人都已厌倦了乱世流亡,便携手带领同村百姓和部分士兵,隐入深山老林,开辟桃源,安居乐业,终得一世安稳圆满。
苏槿消化完脑海中的记忆。
便声音带着强忍哽咽的微颤,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槿儿不好……往日太过任性,不懂事,让娘……让吴夫人您……为我忧心了。”
苏槿闻言,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她本就生得极美,此时面色苍白,唇色浅淡,更显得楚楚可怜。
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氤氲着薄薄水汽,眼尾微微泛红,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中带着易碎的柔弱感,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不忍苛责。
吴夫人见她这般情状,心头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这是她亲手抚养了十五年的孩子,那份深厚的感情岂是说断就断的?
她此刻才真正注意到,自己这个“女儿”竟已出落得如此绝色。
虽然年纪尚小,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嫩,但那精致的五官、剔透的灵气,已然是她生平所见之极致,
难以想象日后长成,该是何等倾国倾城的惊世容貌。
“不行!”吴夫人心头一热,脱口而出,“娘看不得我儿在这里受这般苦楚!你跟娘回去!”
这话一出,苏家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唯有靠在墙角的苏瑞,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心中暗忖:接回去?接回那县城府衙才好呢!
等到羌族铁蹄攻来,那林知县连自己的妾室和庶出子女都顾不全,仓皇逃命时,难道还会记得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乡下养女?
她可是清楚记得,听人说过羌人破城后为了泄愤,将林知县那些没跑掉的庶子庶女的头颅,一个个全都悬挂在了城墙之外!
不过……苏瑞心下也闪过一丝疑虑,上一世,这位吴夫人可没有这般冲动要接人回去,不过是安慰几句,留下些不物件便走了。
她自然不知道,吴慧茹此刻的心疼虽是真,但也多了几分算计。
她惊艳于苏槿骤然显现的绝世容光,心下立刻盘算起这容貌日后或可成为林家、成为她亲生子女的一大助力。
正是这份掺杂了利益的疼惜,让她一时冲动开了口。
就在这时,吴夫人身边心腹的赵婆适时地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夫人,慎言。老爷之前特意吩咐过的,万万不可接苏小姐回府,于礼不合,恐惹人非议。”
吴慧茹被这一提醒,发热的头脑顿时冷静了几分。
想起自家老爷严厉的叮嘱,她终究不敢真的违逆夫君的意思,与一县之主的林知县公然作对。
那刚刚升起的、要将苏槿带走的念头,便也就此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不再提起。
短暂的沉默后,吴夫人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宽慰话,便道了告辞。
她离去时的目光在苏槿身上停留了片刻,意味复杂,最终只是对苏家人低声道:“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
苏家上下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躬身应允,保证之辞说了一箩筐,直到将贵人送出院门。
吴夫人的马车刚驶出村口,扬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下,苏家院内的气氛便陡然一变。
方才对着贵人的那份殷勤讨好,瞬间消散无踪。
苏奶奶(王氏)脸上的笑意像是被抹布擦掉了一样,她剜了一眼站在一旁、因吴夫人离去而有些失魂落魄的大儿媳(赵氏),
语气却算不上严厉:“老大媳妇,还愣着干啥?槿丫头可得给我照看好了,她身子骨弱,赶紧把炕头烧热点儿,别冻着了。”
说罢,她目光扫过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二房一家,嗓门立刻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挑剔:“老二家的!眼皮子底下就没点活计吗?猪喂了?水挑了?院子扫了?堆在那当木头桩子,等着我老婆子伺候你们不成?”
二房媳妇(柳氏)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小声应道:“娘,我这就去。”
她手脚麻利地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清扫本已干净的院落,不敢有丝毫怠慢。
苏奶奶冷哼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落在柳氏干瘦的背上,嘴里不依不饶地嘀咕,
声音却足够让全院的人都听见:“哼,就是个催不动的主!一天天丧着个脸,看着就晦气。蛋不会下,活也干不利索,我们老苏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进来这么个赔钱货……”
柳氏的肩膀缩了一下,扫地的动作更快了,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里。
站在一旁的二房丈夫苏老二脸色灰败,嘴唇动了动,想为自己媳妇辩解两句,可看到自家老娘那凌厉的眼神和叉着腰的气势,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更加佝偻了背,沉默地走到墙角,拿起斧头开始劈柴,仿佛只有不停地干活,才能让他在这院子里有片刻立足之地。
他们二房在这个家,从来就是这样。
脏活累活是他们干,吃饭却永远最后上桌,好东西永远紧着大房和读书的侄子。
只因为柳氏接连生了两个女儿,苏瑞和她的妹妹,没能给二房延续香火,就成了这个家最大的原罪,永远抬不起头,连呼吸都是错的。
苏瑞冷眼看着这一切,重活一世的她,对奶奶的偏心和刻薄早已心知肚明,心底那片寒冰更厚了几分。
她攥紧了拳头,分家的念头愈发坚定——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