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主任让手下的职工把装满毛线的箱子抬到了前面,说待会儿其他布匹一送到,就一起打包送车上发走。
正说着话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哎呀,顾同志!可真巧啊,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你们!”
众人都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刘淑霞,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身旁还跟着一位面生的女人。
盛妍微微扬了扬下巴,语调淡然地回应:“刘老师好!”
态度虽礼貌,但语气里显然没什么热情。
那位陌生女人听罢,眼神迅速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盛妍,似乎有些怀疑地开口问:“你们是不是部队军属?”
“对,我们是一团的家属。”
这次是张秀丽先回答,口气中不带什么客气。
她是早就跟刘淑霞处不太拢,眼下连带着对方带来的这个女人也不那么让人看得顺眼了。
那个女人一听她们来自一团的军属单位,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语气温和了不少地说:“原来是一团的家人们,怪不得来这里买东西。我是三团厂长刘勇的媳妇,昨天才搬进部队来的。”
这时,她又指了指地上装着毛线的箱子好奇地问:“这些东西你们买这么多做什么?是不是要做毛衣啊?”
还没等人回应,刘淑霞赶紧插话进来打了个圆场,“对,就是给他们家里做毛衣。盛妍真是厉害啊,这么会挑东西。顾同志,你是想给一家人做冬衣是吧?我会织毛衣,你们要是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我可以教别人也可以帮你们起针什么的。”
边说着,刘淑霞一边顺势把手搭在了毛线箱的盖子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特别热心,但她心中暗想:这个女人还真是舍得出手啊,竟然一下子买了十几斤的毛线,按照现在的市价怎么也得好一百多块钱了吧。
看来彭厂长对自己媳妇真的是没得说,花钱都不心疼给她买这么多物资。
张秀丽悄悄地用脚轻轻地将箱子推开一点,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买的,是我们几个军嫂凑份子一起买的,拿回去好给各自的丈夫织衣服用的。这种事情啊,还是自己亲手做才有意义。哪能让外人随便帮忙呢?尤其是年轻小姑娘,更不该替别的男人织衣裳,那不太合适了。”
她话音刚落,站在一旁听着的刘淑霞反而更加心痒痒起来。
心想,要是自己能亲手织一件毛衣送给那个特别的人,一定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吧?
于是,她立即走过去问柜台前的售货员这条毛线多少钱一斤,并且指了指那一捆天蓝色的线团,“我就想要这种颜色的,想给我……那个,用来织件毛衣。”
没想到售货员却先开了口,微笑着说:“得麻烦你说一下那位男同志的身高和体重,好估算大概要买多少毛线才够。”
听到这个要求,刘淑霞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转头朝站在旁边的盛妍望去:“对了,你哥和彭厂长得应该差不多高吧?你嫂子能不能告诉我彭厂长的具体尺寸?”
没想到盛妍听了后竟神情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想量哪部分的尺寸?我可以告诉你详细点的数据,这些我还挺清楚的。”
旁边的张秀丽听罢忍不住轻咳一声,几乎忍不住笑意,心想这小妍啥话都敢往外蹦,嘴真是太快了些。
而这边被直接回应了一番的刘淑霞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微微皱起眉头不满道:“我只是问问衣服尺寸而已,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盛妍闻言轻笑一声,语气略带嘲讽地开口回击:“别以为我没见过你哥哥本人。那天在比武场上的事我还记着呢!你自己心里明白,到底他跟彭团有哪里像——是身高、体重,还是什么?喜欢厉害又优秀的人没问题,可是盯着已经有家室的男人就不太合适了吧?有些事情啊,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她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尤其是赵淑霞和她的嫂子高晶当场脸色就不对了,赶紧出声反驳,“你说话能不能多想想?我家小姑子还是个未婚姑娘,被人这样说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我们不过是打了声招呼说了几句话,她竟然这么受不了啦?有那个本事使坏心眼儿,怎么就没那个勇气坦坦荡荡地承认呢?”
张秀丽紧接着帮腔搭话:“可不是这个理吗!有的人自己干些不太光彩的事还大摇大摆、毫无愧疚之心,好像还挺理直气壮的,可别人稍微一开口说两句,立马就炸了毛,跳得比谁都高。如果真是一个讲究脸面的人,早就不会去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你们……你们这些整天只知道窝在家里洗衣做饭、啥活都不干、张口要钱的女人不就是寄生虫嘛!离开男人恐怕连吃饭睡觉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吧?盛妍今天买了那么多上好的毛线,如果不是用彭厂长的钱,怎么可能买得起呢?”
刘淑霞挺直了脊梁杆子,脸上写满了得意神情。
她的生活观念才不是那种老旧落伍、全靠男人供养的老思想!
彭团事业上风生水起,前途无量,这样的男人当然需要一个体面又风光的妻子!
“是人家彭宴舟主动提出让我花钱的啊,他还说如果我不愿意用他的钱他反而不高兴呢!唉……我对这种事儿也只能苦笑一下喽,实在没什么办法。”
盛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顺手撩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发丝,语气平和却不失讽刺意味,既惹人气又不会真正撕破脸。
“作为厂长身边的妻子,你就不能低调一点、朴素一点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路还要扭扭捏捏的,这成什么样子!你应该给军属妇女们树立个榜样才对!”
高晶一脸鄙夷,皱着眉头满脸不快地看着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称作军属?
她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有什么资格!
“我自己跟家里的那位说句话、打声招呼怎么就不行了?我说错哪一句话了?谁规定的我和彭厂长通个信都成了大家非议的理由?”